楚瑶是当真没有想过会在他的口中听到这话,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梁春的继父,气的笑了起来:“这么多天过去了,没想到你还只会这一句话。”
梁春继父愣了一下,那日月黑风高的,他根本没有看清楚楚瑶的长相,所以并不知道自己劫的是楚瑶。
倒是楚瑶提醒了他一句:“你这身上的伤,是巡夜官兵打的吧,没看出来你很有本事,还能拦路抢劫?”
“既然有这个手艺在,还去寻梁春要什么钱呢?”楚瑶压了压眉头,低声问道。
梁春的继父怎么也没想到冤家路窄到这个地步,不过他转念一想,自己当日包裹掩饰,对方不可能认出自己来的,便嘴硬道:“你胡说什么!谁拦路抢劫了!”
这属于意外之喜,楚瑶原本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所以不想与他纠结这个,便冷声问道:“梁春他娘呢?”
被对方戳穿了抢劫的事,梁春继父知道自己不是这个女子的对手,登时不想在和楚瑶硬碰硬,转身进屋,将躲在门里偷听的女人推了出来:“有什么事,你们找他说罢!”
那女人被吓得根本不敢往前走,院子里吵吵嚷嚷的,她还以为来了歹人,现下见自己被推了出来,登时吓的哭了起来,语无伦次的说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别杀我……”
三山镇宵禁严格,入了夜四周都静悄悄的,这里忽然闹了起来,很快引来了巡夜的官兵查看,巷子里传来了一阵阵的脚步声,接着门被推开:“大半夜不睡觉,干什么呢!”
官兵训斥道。
将女人推出来的梁春继父见官兵来了,便立刻理直气壮了起来,一把将挡在门口的女人推开,冲到院子里:“官爷!这两个人大半夜闯进我家胡搅蛮缠,你快把他们带走!”
官兵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说,顿时皱起了眉头,刚想往院子里走,就看到班头唯安从后面走了过来。
他走近院子,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前的楚瑶,楚瑶阴沉着脸,一双眼睛像是山里的鹰隼一样,唯安对上了,都莫名打了个寒战。
“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啊!”唯安皱起眉头,语气严肃:“别吵了啊!再吵都跟我回衙门挨板子!”
说完,便往外走,像是对院子里的事情视而不见一样。
梁春继父没想到官兵也不管,还想跟过去告楚瑶一状,谁知道旁边的辛耀一个闪身,就挡住了他的去路。
在人高马大的辛耀面前,他只好退了回去。
“梁春出事了。”楚瑶见官兵走了,回头看向梁母:“他在东来居偷钱,被打了个半死,东来居掌柜的和我说,若是想要他活命,要拿二百两银子。”
楚瑶静静的看着对面的女人:“你是他娘,你看,这事儿怎么办吧。”
“银子?”梁春继父听到了这话,登时来了精神,冲到楚瑶旁边:“你做梦!他偷钱,凭什么让我们家给他还!他算个什么东西啊!”
说完还不解气,大手一挥:“我告诉你啊,一文钱都没有,赶紧滚!”
余光里看着梁春的继父扑过来,楚瑶也没有躲,因为她知道辛耀会拦住他,她只是想看看梁春的亲娘是个什么反应。
其实不用看,她也知道结局会是什么样,楚瑶也可以不管梁春,毕竟二人只是萍水相逢,她着实没必要也压根不用在这样的人身上花费二百两银子。
“所以,这就是梁春的结局了,对吧。”楚瑶看着梁春的母亲,昏暗的月光下,她能看到面前这个微微苍老的女人眼睛红了起来,可是面对丈夫和婆婆,她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有一瞬间,楚瑶甚至都认为自己是个坏人,她的日子已经很难过了,为什么自己还要将这样的难题抛给她呢?
大约无论是她还是梁春,都需要一个确切的结果吧。
“如果你还需要考虑,我可以给你一刻钟的时间。”楚瑶又让了一步,她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用不着考虑,滚滚滚!”梁春继父不耐烦的挥挥手,见只是这么点儿破事儿,裹紧了外套,回去继续睡觉了。
梁春的母亲也的确不想考虑了,她想说什么,但是始终说不出口。
“好。”楚瑶心平气和的点点头,她从怀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文书,和从阿云那里顺出来画押的红色朱砂:“这是断绝关系的文书,你按下手印,此刻这二百两,我再也不麻烦你,但今后,梁春的生死好坏,都与你无关。”
“赶紧按!”梁春继父站在屋子里催促道:“打发这些人滚蛋!”
这对于任何一个母亲来说,都不见得是个容易的决定,可身前是婆婆,身后是丈夫,屋子里还睡着自己的小儿子。
梁春母亲胡乱的抹了一把眼泪,快速的按下了手印,转身进屋,将门死死的关上。
楚瑶站在院子里,将那纸折好,收进怀里,听到里面传来的男人的骂声:“站在那里嚎什么!赶紧睡觉!耽误了明天的生意,老子打死你!”
这样的人家,楚瑶一刻钟都不想多呆,她转身和梓耀一起离开了。
“姑娘。”辛耀跟在楚瑶后面,面色非常担忧:“咱们有二百两银子给东来居吗?”
“没有。”楚瑶摇摇头,她空间里其实是有的,但是她不想给。
她又不是冤大头。
“那咱们还救梁春吗?”辛耀又问。
楚瑶没有说话,她在原地停住了脚步:“你想救吗?”
楚瑶说完,看向辛耀:“或者说,你觉得他值得救吗?”
辛耀垂着眼睛,仔细的想了想:“他是个不过的孩子,悟性很高,也很能吃苦,即便那银子真的是他偷的,我想他也一定有自己的难言之隐。”
“你对我阿爹这么死心塌地,是不是因为他救了你啊。”楚瑶忽然转了个话题,这让辛耀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点头。
楚瑶笑了笑,折腾了一宿,东方已经开始发白了,她提起裙摆,上了几节台阶,拿起鼓槌,重重的敲打在了衙门前的登闻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