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山镇的县衙距离这个酒馆并不远,一行人走了不到一刻钟就到了,因着这家酒楼先去人与知县打了招呼,故此有两个官差过来带人,所以一路都有百姓围观。
酒楼那几个精壮的男人并没有跟来,官差到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没了踪影,只有那个店小二和掌柜的,还有一个楚瑶并没有见过的胖子,胖子穿着并不显眼,只是脸上有一块伤疤,格外醒目。
再加上楚瑶和梁春,一共五个人,在堂下站着。
知县是个高高瘦瘦的人,两腮塌下去,一双眼睛看着很大,转来转去,在掌柜的和楚瑶身上扫视。
“这东来居的王掌柜,本官是认得的,那你们是什么人?”知县抬起手,轻轻点了一下楚瑶:“又是什么关系。”
毕竟看楚瑶的发髻,像是没出阁的姑娘,但谁家没出阁的姑娘同年轻男子混在一处?这还没有审,知县心里就默默定了个有伤风化的罪名。
“我们从南水村来。”楚瑶回答:“是同村。”
知县低了低头,目光犀利了几分:“只是同村。”
楚瑶没有回答,她不知道这关系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只是……只是同村!”梁春抢着说了,面颊有点儿发红。
“大人,这小子昨日摸近东来居的后厨,偷吃了那么大一块儿鹿肉,身上又没有钱,我们伙计就将他扣下了,今日这女子寻来,死赖着不赔钱,小的们是没了办法,才来打扰知县大人。”掌柜的说着,毫不犹豫的跪下给知县磕了个头:“还请大人做主啊!”
“还有这等事?”知县听了,装腔作势的拍了拍桌子,看上去很生气:“三山镇民风淳朴,怎么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说过了,捉贼捉赃,既然你说他偷吃了你的肉,便拿出证据来。”楚瑶觉得这知县就是个摆设,便转身对那掌柜的说。
左右,她到这里来,也不过是想自己的字字句句都有个见证,省的麻烦。
“肉已经吃了,哪有什么证据?”店小二依旧是那副说辞。
可楚瑶,就没有方才在东来居里那样好说话了:“没有证据便可以血口喷人吗?既然你没有他吃肉的证据,那你若能拿出你曾经购买鹿肉的证据也可以。”
楚瑶看似退了一步,实则是逼了东来居一把。
他们既然说梁春偷吃了肉,那肉必然是做熟的,鹿肉一般蒸煮都会很醒,非得是腌制才能入口,可想要腌好一块鹿肉,怎么也要半月有余。
半个月,他能拿出什么证据来?
楚瑶心里也很好奇。
果然,那掌柜的同店小二对视了一眼。
“你既没有他吃了鹿肉的证据,也没有曾经购买过鹿肉的证据,全凭一张嘴,便诬陷他,将他私自扣在东来居一宿,这样的冤情,还真是要知县大人做主才是!”楚瑶顺势打了一耙,回头去看知县。
三山镇久没有案子,东来居又是本地富户,知县早就想好要与东来居穿一条裤子,所以并没有赶走外面围观的百姓,现下见东来居被楚瑶问的还不了口,一时也有些慌,去看东来居的掌柜。
“那要这么说,他进东来居目的不明,是不是偷盗,尚未可知呢!”掌柜的不甘示弱。
“尚未可知之事,如何能定罪?”楚瑶开口接道:“东来居开门迎客,瞧见谁的荷包鼓了,下点儿蒙汗药夺人财产,或是谋财害命,皆未可知,癔断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若以此定罪,岂不天下人都有罪?”
楚瑶这话一出口,连坐在上面的知县都愣了一下,他隐隐约约觉得,堂下这个女子,并非一般的人。
“那你如何自证,没有偷吃东西,也没有盗窃银钱?”知县适时开口,将两方的天平拨正。
“我只是……我只是想去看看……”梁春似乎知道自己理亏,声音小了下去:“并……并没有想偷什么东西!从我进后厨,后厨里一直都有人,我怎么可能大张旗鼓的吃完了肉,才被他们发现呢?”
他倒是给自己很好的开脱了一句,这个问题,让知县也迟疑了下来,但他心中还是偏向东来居的,目光便挪向东来居,希望他们能说出驳斥梁春的话来。
“当时酒楼里的人各忙各的,自然没人留意到你。”掌柜的回答:“总之,你贸然闯进东来居,便是居心叵测!”
“东来居开门迎客,何来贸然闯入一说?”楚瑶反问:“难不成,以后进东来居的人,都要被拉到县衙府上,先过问一二,才能用饭住店吗?”
“倒是您们,私自扣人私用刑法,这些事情,应该给个说法才是。”楚瑶将他们的底牌诈的差不多了,开始了自己的反击:“敢问大人,无故将人扣于私宅,当如何处罚?”
知县被楚瑶问的一愣,一时竟没有回答上来。
“再问大人,私用刑法,至人伤残,当作何处罚?”楚瑶挑挑眉,没有给东来居和知县任何喘息的机会:“梁春此人一生遵纪守法,如今被拉到堂上问话,被栽上偷盗之名,将来有何颜面做人?如此毁掉一个年轻人,东来居要作何处罚?”
楚瑶回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东来居的掌柜和店小二:“你们什么都没有,空凭一张嘴,便想从我这里拿去二两银子,这样的讹诈,又要如何处罚?”
楚瑶倒是条条清晰,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像是大石头一样砸在东来居的掌柜的身上,他暗地里瞪了店小二一眼,似乎在埋怨他给自己惹麻烦。
而店小二,早已跪在那里瑟瑟发抖了起来。
知县沉默不语,堂上一时间鸦雀无声。
“没人知道吗?”楚瑶等了半晌,也没有等到回答,她没有了耐心:“百姓若私扣他人,并动用私刑者,以伤人罪论处,徒两年。”
“东来居诬告梁春盗食鹿肉,应赔银二两,而根据我朝律法,诬告反坐,东来居若拿不出证据,那便要根据律法,反赔梁春纹银二两才对。”
楚瑶说完,这才看向已经听的目瞪口呆的知县:“大人,我可有说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