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可真好听……
这是拾月第一次听到阿娘开口说话,她还想再听几句,可对面的李三婶儿突然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楚家丫头要杀人喽!这一脚是想要了我的命呦!”
水牛撂下车,冲过去扶三婶儿,被抹了一个胳膊的鼻涕:“你还管我干什么啊!你不把那个贱人绑好了!这下人要是跑了,换不来粮食,咱们等着饿死吧……”
下河村的收成一直不好,早些年就有饿死的村民了,如今连年干旱,更是颗粒无收,李三婶儿的哭声惹得大家唉声叹气了起来。
“哎呦!这是怎么了啊!”几个结伴而来的妇人瞧见了,将拎着的竹筐丢到一旁,过去搀扶李三婶儿:“他婶儿,你没事儿吧!”
“真是反了天了啊!楚家丫头这一脚是要生把我踢死啊!”李三婶儿见来的人多了,哭的声音越来越大:“她家那个贱丫头还要用刀砍我!你们看看,这像话吗……”
她这么一说,将众人的目光都引到了楚瑶的身上。
妇人将李三婶儿拉起来,劝道:“楚家丫头一直魔魔怔怔的,亲爹娘都不一定认识,八成是犯了病了……”
“你能打我的孩子,我为什么不能打你?”
七嘴八舌的议论和劝解之中,楚瑶淡淡的开口,她声音不大,却压下了所有人的声音,周围一时安静下来,众人齐齐看向楚瑶。
楚瑶往旁边挪了一步,让众人看到身后的拾月,那张干瘦的小脸儿上,明晃晃的印着五个手印子。
李三婶儿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当即腿一蹬,就地耍起无赖:“哎呦!我这心口疼的要命啊!我喘不过气儿来了,快!快给我找郎中……”
大旱三年,人都饿死了,哪里能找来郎中?众人七手八脚的把李三婶儿搬上车,寻个阴凉的地儿让她歇着去。
楚瑶见他们走了,掂了掂手里的镰刀,也没说什么,径直往村子里走去。
走了几步,她恍惚间想起身后还有个小丫头,便回过头去,见拾月怯生生的望着自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犹豫了片刻,只是低低的说道:“走了。”
村子的尽头,有一个破烂的院子,虽然烂泥破瓦,但在下河村,还是数一数二的。
楚家的确是下河村的大户,兄弟三人,楚瑶的父亲,就是楚家老三。
楚瑶走到门前停下,伸出手推了推门板,那门板插的死死的,根本推不开,她拍了几下,随后坐在旁边一块大石头上等人来开门。
她现在需要安静一下,仔细想一想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上一秒种,她刚把那个军事长官的车给炸了,为什么一转眼她就到这个鬼地方来了?
她做雇佣兵都十二年了?难道是失手给自己也炸死了吗?
楚瑶正想着,头忽然疼了一下,接着她被灌进了无数不属于她的记忆,那些记忆像是老旧的录像带,在她脑海里来回播放……
幼年时脖子上的金锁和数不清的侍女随从。
大婚时的凤冠霞帔与十里红妆。
和离时亲手撕碎的礼单。
家破人亡没入掖廷后的凌虐与打骂。
剧烈的疼痛让她忍不住恶心了起来,她喘息了几下,发现头顶的阳光被人挡住,仰起头,看到下河村的里正王奎,正沉着脸,一动不动的站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