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晏礼长得高,进门的时候都是低着进去的,不然头肯定要碰到门框上方。
王红将手在腰间上本来是白色的,但是经过油烟的熏陶变成黄色的围裙上抹了一把,抬起因为长年干活而变得粗糙无比的手,手上的裂纹清晰可见,如同盘横交错的树根,“老四,你醒了吗?”
木门里面传来响动,紧接着木门打开,这时候太阳还没出来,但天已经慢慢变白了,季晏礼本来就不耐,他看着门慢慢打开,紧接着一张白净如纸的脸出现在面前,季晏礼能听见自己心跳声变快,这种感觉如同跟人战后的兴奋,冲击着大脑皮层。
房门打开,门内的布景一览无余,“怎么了?”门内的男人声音如同山间的清泉,敲击在季晏礼心上。
李大柱越过王红,脸上的褶子因为嘴边的笑容堆积在一起,一双褐色的老手上前抓住洛宁白净细长的双手,说道:“洛老师,这不是城里来了个知情嘛,打算让他在你家多住几天,已经跟你娘商量过了,暂时就跟你住一块。洛老师你可是俺们放牛村最有文化的人啊,什么人经过你这么一教导,最后都会变成社会主义好青年了。”
洛宁手嫩,这一会儿已经被李大柱手掌内的老茧磨得通红,想抽手却抽不出来,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这么微不可查的细节却被季晏礼捕捉到了,他没想到这位洛老师居然有管不住自己表情的时候,“我说李支书,你这话要再说下去,人家就不让我住了。”
李大柱这才反应过来,赶紧闭住嘴,一口因为抽旱烟的大黄牙对着洛宁笑开:“既然事情已经办妥,那俺就先走了,到时候有什么事儿再找俺。”
王红进里屋拿了一床被子,放在洛宁房间的炕上,说:“这就是你的被子了。”
季晏礼也不拘束,直接大摇大摆的低头进了房间,这个房间不大,两个人站在里面就显得拥挤了不少,季晏礼双手背在身后,活像个巡查的大爷。
屋里就一张靠着窗边的书桌,上面堆了不少书,这些对于乡下来说已经是很珍贵了,也可以看得出洛家对洛宁读书的重视,除此之外就只有一把椅子和一个衣柜,房间干净的出奇。
季晏礼坐在床边,双手撑在身后,身体后仰,修长结实的双腿岔开,“我叫季晏礼。”
站在门边秀丽的少年开口,声音清润,“洛宁。”
季晏礼没想到放牛村居然还有长得这么白净的男人,比城里那些女的长得还好看,他看着洛宁这副小身板,不由得担心他到底能不能找到老婆。这一看就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到时候难道要他老婆干重活吗?
“你是他们亲生的吗?”季晏礼问。
洛宁抬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面满是疑惑,如果仔细看的话还带着点温怒:“季同志,你好歹是从城里来的,第一次跟人见面就问这么不礼貌的问题,恐怕不合适吧。”
季晏礼挑眉,哟,还是个有脾气的主儿。他也不恼:“你别生气,只不过是因为看着你长得白白净净的,跟周围一群黄土一样的人儿一点都不符,这才问一下。”
洛宁没理他的解释,转过身背对着他,“希望季同志下次问人的时候先把问题经过一下大脑。”
早饭做好,土灶上的锅盖边冒出阵阵白烟,王红扯着嗓子喊:“孩他爹,老大老四吃饭了。”
洛宁在王红的叫喊声中慢步走出去。季晏礼看着洛宁单薄的背影,啧,没想到竟然是个小瘸子。
王红一家人在季晏礼吃完第三碗粥的时候各个都惊讶地睁大了嘴巴,王红心里那个心疼,“你吃这么多不撑?”
季晏礼吸了一口稀饭,“这点还不够我塞牙缝,说是稀饭,还不如说是水里撒两粒米。”
季晏礼吃两天的饭,估计都抵得上他们一家人一天的量,李大柱那个孙子,十斤米五斤肉就给他打发了,现在想想真是做了赔本的生意。
“叔叔,你是好几天没吃饭吗?”洛家大哥洛春生的女儿洛笑笑睁着大大的眼睛问道。
季晏礼也不恼,反而放下碗笑了笑,让他有点凶的神情尽量看起来柔和些:“叔叔个子高,所以吃的多。”
季晏礼吃完饭胡乱擦了一把嘴,将碗筷放在土灶上,转身出了门。
等人真的走远见不到人影,王红这才将筷子重重摔在碗上:“这人吃那么多,送走送走!”
大嫂张美丽连忙劝道:“娘,您今天才答应的李支书,现在送走不合适。”
王红一听,急了,“那就让他吃垮俺们家,让春生带着你还有孩子一起喝西北风!”
洛春生知道他妈这是迁怒,给了个安抚的眼神给张美丽,开口说道:“娘,不是俺说你,村支书精着呢,如果是好事他肯定留在自己家,哪里还轮得到咱们家。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回头过段时间,找个理由再给他打发了。”
王红还想说什么,洛海山用筷子敲了敲碗筷,“行了,都少说两句。”
一大桌顿时噤了声,转头跟王红说到:“你也是,下次留个心眼。”
王红努了努嘴,到底没说话。
直到天边太阳落山,天边一片火红,季晏礼这才回来。他坐在一辆马车上,后面堆着东西。
洛宁放学后正带着洛笑笑一起往家走,洛宁左腿有点瘸,走起来很慢,他牵着洛笑笑,走在宽敞的土路上,夕阳将两个人的影子拉的老长。
洛宁[第一次当瘸子还真不习惯。]
小A自知理亏:“宿主,你放心,下一个世界给你安排个有钱的。”
洛宁这才满意[小系统,你很上道嘛。]
小A害羞:“谢谢宿主夸奖。”
身后的马蹄声渐渐靠近,溅起的尘土在空气中飞舞着,洛宁带着洛笑笑站在路边避让马车,谁知道马车在自己身边停下。
“原来是洛老师啊,”季晏礼坐在马车上,一手拉着缰绳,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一条腿垂下,一条腿盘在马车上,“上来吧,我带你一程。”
洛宁将洛笑笑护在怀里,抿了抿唇:“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