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们的人?!”
赵云骁一下子坐直了身子:“难道是齐道远?”
“也不是,听刚子说,齐道远的人同咱们一样潜伏在暗处,还没有来得及出手,三公子就被就被一伙蒙面用弯刀的人给掳走了,算上咱们,这次想要同时出手的一共有四队人马。”
“难道是夜……?”
话音未落,早就已经酣睡的空空大师突然睁开眼睛,将赵云赵云骁的未出口的话打断:
“嗝~这个档口,齐家三公子对谁来说都是香饽饽,别自乱了阵脚,我去探探虚实,三儿~”
他说罢,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雕刻成葫芦形状的小木坠,葫芦的最顶端挂着一个用彩绳编织而成的草花结。
他将挂坠丢进赵云骁怀里,拿着它去临渊寺后头坐起第三间禅房,看门的丫头看见了,自会让你们进去的。
“这是……这是雨婷的手艺!”
倚靠在车厢上休整的冯青眼中一下子有了神采,猛地坐直身子,强忍着后背的疼痛,微微颤抖着。
他撩开衣袖,手腕上一根已经有些磨损的红绳,红绳的尾端,以同样的手法编着一个草花结。
“哼!显摆!”
空空大师斜眼看了看冯青的手腕,不屑地轻嗤了一声,摇晃着从车厢里起身,推开赵云骁想要搀扶的手,两步跳了出去:
“你们先回寺里,等我消息。”
说罢,听到一声如云雀扇翅的声音,空旷的街道上哪还有什么空空大师,寂静地只留下乌鸦的哀鸣。
“这……”
冯青撩开车帘,回过神来,满脸震惊,这是何等的功夫,不过一个眨眼,人就没了踪影。
“他以前和你一样,也是世家公子,这身轻功,当年为了追女孩子练出来的,踏雪无痕,不必惊讶。”
赵云骁把玩着手上的葫芦吊坠,没有抬头。
他心中隐隐觉得不是夜影司带走了人。
他此次来奉州马城是夜影司的总指挥使江畔堂授意,在马城鸽房他也表明会有自己的人出手,保齐道安归城路上的安全。
这个时候,夜影司绝不会多此一举出手将人掳走。
倒是这个齐道远,绝对不像民间传闻中说的那样,是个只流连风月的草包,但又不是他的人……
难道……
他的心中闪过一个名字:司空北笙!
“然后呢?既然有喜欢的女子,为何出家?”
这厢,赵云骁还在脑海里盘算出手带走齐道安的乃何人,突然听到一旁的冯青出声。
“啊?”
“你方才说空空大师是为了追求心爱的女子才练就了一身轻功,那既有心爱之人,为何又要断却凡尘出家呢?”
“那女子……战死沙场了。”
赵云骁深吸一口气,大夏南境军中,女将较之其余三境更多,是因为在南境,有这样一句话:
生女当如南迦瑜。
戎马一生的戍边女将,也是空空大师此生挚爱。
双双世家子女,一个义无反顾入了夜影司,一个被坚执锐上了南境的沙场。
最终天人两隔。
“吁~少主公,成哥,冯公子,我们到了。”
车夫隔着帘子低声说道。
赵云骁和车内仍然穿着官袍的少年对视一眼,黑皮肤的少年点了点头,撩起袍子下车,很快消失在了夜色里。
“等等!”
赵云骁伸手按住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冯青:
“确认周边没有埋伏再进去,不急这一时。”
“好……好……好……烦请公子帮忙看看,冯某仪容可还端正?”
冯青用手抚平袍子上的褶皱,又捋了捋自己的头发。
赵云骁有些不忍,如今的李雨婷怕是已经不是冯青心心念念的那个姑娘了,听空空说,她现在已经是夜影司的预备役,只要完成在奉州的任务,就可以正式加入夜影司。
虽然她半点不肯透露在奉州的任务究竟是什么。
但只一点,心甘情愿入夜影司的人,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这样的人,自不会将儿女情长放在首位,可怜了少年郎的一腔心意,怕是都要付之东流了。
“三儿,没有埋伏,可以进去。”
方才下车的少年再回来时已经换上了一身棕褐色的劲装,他掀起车帘的一角,低声道。
“齐道远呢?”
“已经送去衙狱了,有我们的人仔细盯着,不会出岔子,放心吧!”
赵云骁点了点头,伸手扶住起身困难的冯远:
“我们有大夫在这儿,等会儿给你上点药。”
“三儿……按原计划行动吗?”
“先等等,等我找李姑娘再次确认之后再说,毕竟……”他余光看了眼虽然身上有伤,但是却因为马上要见心上人而神采奕奕的冯青:
“毕竟,这关乎着姑娘家的声誉,方才在屋里的除了我们的人就是瞿妈妈,让一个闭嘴很容易,但是,咱们一旦出手了,到时候满城皆知,这……”
“我早就说了,无妨!”
赵云骁话音未落,一道清冽的女声将他的话打断。
“雨婷!”
冯青的眼眶一下子泛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从竹林后走出的一身蓝衣的窈窕身影,眼底的湿润越来越浓,渐渐凝聚成了雾气,摇摇欲坠地挂在眼角,泛白的唇瓣颤动,苍白得好似被打碎的瓷。
他的身子却定在了原地,仿佛向前迈错一步就会踏碎眼前虚无缥缈的梦。
李雨婷看到冯青的一瞬,脚步滞了滞,手指掐紧身侧的衣缝,一双柳眉微蹙,强自压下心中的波澜,再抬眼,已是一片清明。
“以我一个人的名誉换他的身败名裂,无妨!之前他虽然强抢民女,甚至糟蹋过官家小姐,但到底那些人家无法和勤郡王府相提并论,最终只能不了了之,但我不同,大夏例法有言,玷污忠将之后乃重罪,在这世上,我已孑然一身,如果忠将之女的身份能再帮你们一把,让他下狱,从而交出兵权,又有何不可呢?”
清风拂过,带着晚夏的湿热,少女的脊背挺直,蓝色的裙角被风吹起,最清冷的颜色却比红裙更加明艳,犹如正在燃烧的,不屈的火焰。
“雨婷……”
“我所行之事……四哥哥,你……莫要阻拦。”
“我知道的……”冯青低下头,像是自嘲般地笑了笑:“你有你的道理,那我呢?我……”
“多谢你此次愿意相助,与我们一道演戏,如今你我相见,知彼此皆安好,便足够了,过往种种已是云烟,望四哥哥莫要再执念,此后各自珍重,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说罢,她转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裙,,面朝冯青盈盈一拜。
泪滴落,皆无声。
“我明白了。”
沉默许久,冯青突然开口,拱手高举,自上而下作了一个长揖:
“妹妹大志,我心中了然,只是不知来岁牡丹时,再相逢何处?盼妹妹余生安好,天地开阔,你我……总有再相逢之时。”
说罢,似不再留恋,决然转身。
“跟上跟上,将人安全送回府。成哥,按计划行事。”
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赵云骁小声地立在一旁的车夫吩咐道。
“赵公子,这边请!”
待马蹄声远,李雨婷这才收回目光,回过神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李姑娘,我开门见山……”
“赵公子!”
李雨婷出声打断:
“有何话,进屋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