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里,两个披肩麻花辫上绑着小铃铛和宝石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顶着满头满身五颜六色的粉末和虫子尸体,气喘吁吁地背靠背坐在一起。
“累死我了!都怪你,你没事儿动什么手嘛,我身上的毒全用光了,还得重新配,烦死了!”
“喂!小屁孩儿,我也没毒了好嘛 ,你个头不大,身上倒挺能塞!”
秦赫安低头瞥了自己身上的一片狼藉,很嫌弃地甩了甩手。
“我不管,你以大欺小,你得帮我配毒!我以后还要用呢!”梦蝶赌气地推了一把身后的秦赫安。
“呵,可笑!你的药方,我怎么会知道,我还没让你赔我的毒呢!小家伙,我的泯生丸,江湖之上,可是一颗千金,在你身上,五颗可全废了!”
梦蝶喘着粗气,无力地抬了抬手:
“都说了,我百毒不清,你的毒,对我而言,除了辣嗓子,根本伤不到我。对了,说到这个,哥哥~”
“嗯?”
秦赫安想也没想,顺畅地应答道。
很快,反应过来,语气冷了不少:
“别乱叫,谁是你哥哥,你哥哥躺在那儿呢?小不点,你那点管用吗?这俩别死在这儿,我丑话说前头,我可不会带你,到时候不用毒,我用武,直接把你拖到荒郊野岭杀了,就地埋尸,这世上,可就谁都找不到你了。”
“你就装吧,继续装!”梦蝶抠着指甲里的粉色粉末,轻哼了一声。
“装什么,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杀了,然后回来直接毒死他们。”
“哥哥~你明明就不像你嘴里说的这么残暴,干嘛总把自己说得这么坏呀,你老这样威胁别人,你碰到的但凡是个正常人,早就被你吓哭了,我师父说了,用刺伪装自己,很容易没朋友的。”
背后的身体僵了僵,倔强又别扭的声音闷闷地传过来:
“哼~你才认识我多久,我没有装,我就是个残暴嗜血的人,人生在世,本就不需要朋友!小不点!”
他突然让开身子,一个转身,半蹲到梦蝶跟前。
梦蝶失了依靠,一个踉跄,向后栽了过去,被秦赫安伸手拉住。
他凑近,一张还有些稚气的少年面庞上目光森冷,唇角抵成一条直线,盯着她的眼眸染上一丝薄怒:
“人心难测,别试图揣度别人,否则……”
话音未落,脖颈间突然架上了一把长剑,寒光冽冽,秦赫安的瞳孔不经意地微微一缩,垂在胸前的小辫子下,小铃铛发出悦耳的声响。
长剑的主人眸色阴冷,幽幽开口:
“离我妹妹远一点,这次,我们试试,是我的剑快,还是你的毒快!”
“哥哥!别伤他,他不是坏人!”
梦蝶注意到秦赫安眼中闪过的一丝杀气,咬了咬后槽牙,盯着有些惊讶的秦赫安:
“我擅蛊毒,你擅药草毒剂,我不需要揣度人心,因为我的蛊虫能知晓你心中所想,如果你真的想动手,我哥哥的剑抵上你喉咙的那一刻,你的暗器就该出手了。方才你对他们下手,用的都是迷药,你我较量,除了我撒在他们身上的“泠月”,你也保了一手防护的药剂对不对?”
“而且,我们较量中毒药都已经用完,我再没底牌,你要是真如自己所说的要将我杀掉埋尸,都不需要动用暗器,我不会武,凭你的身手,我只有等死的份!”
怀望尘时刻注意着秦赫安的动静,却见面前从见面起就有些阴狠的少年在听到梦蝶的话之后,侧脸鼓起,像被说中了心事一般气鼓鼓地还想再争辩些什么,却在对上梦蝶天真无邪的小娃娃脸庞时,将话咽了回去,气闷地撇过脸。
”我说了,不要妄自揣度人心。”
他还是气不过,红着眼尾扭头,恶狠狠地盯着梦蝶,从喉咙中挤出话来。
“我也说了!我没有揣度人心,你体内有我的蛊虫,它能读懂你!”
梦蝶不甘示弱:
“你没下重手,是觉得我们可以合作,对不对?你只是碍于面子不肯好好说话而已,我年纪小,但我看你比我还幼稚!”
“你!”
“够了!”怀望尘冷声呵道,长剑啪得一声重重放在桌上:
“时间不多,没工夫在这儿吵架,秦七公子,我只要你一句话,合作还是敌对,你自己选!”
“你算什么东西,用得着你在这儿给我……”
“你毒药用光了,即使算上暗器,凭武功,你不是我的对手,谁有筹码,谁说了算,你……如今只有听话的份。”
怀望尘打断他的话,对上那双不服气的眼睛,从鼻腔中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
“蠢!”
“你!”
“哎!消消气!消消气!你俩别打起来,都说了,没多少时间了,我们还是快点把假银两的事情解决,才好尽快上路,哥哥,你少埋汰两句,还有你!”梦蝶转向秦赫安:
“去凳子上坐下呀!”
秦赫安手臂一甩,头上叮叮当当的头饰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再配合上敢怒却不能言的这张气皱了的脸,倒是少了几番初次见面时的阴鹜,满满的少年气。
“银票是真,银两是假,他们收下银票后,会拿去旁边的州府去换真现银,每凑到百两黄金换一次,知州搭线,每成一笔,从中拿三成提成。你的银票是从西城的当铺拿的吧,城中各个当铺都是上游,中游钱柜,搭线官府。”
“哼,官贼相互,中饱私囊,周边各州府都有被波及,江城商贾颇多,很难说这些假钱有多少流落到其余城镇去了。”
梦蝶表情凝重。假钱越来越多,市面上的真钱也没有减少,这么大把的现金流,长此以往,钱就会变得不值钱,物价飞涨,对于那些没有渠道拿到钱的老百姓来说,日子将愈发艰难。
“哥哥,我们应该怎么做?”
怀望尘摇了摇头:
“这件事,他们在盯。”
他指了指地上还没有醒过来的黑衣少年:
“这件事涉及到的利益网络太复杂,放长线,钓大鱼,一个晚上,不会有什么进展,我们唯一能做的……”
他用眼神上下扫视了一眼坐在一旁闷闷不乐的秦赫安,面无表情地吐出四字:
“哭丧,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