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归巢，蝙蝠夜行，天有异象。”
怀望尘一袭白衣，双手抱胸，明明还是稚嫩的少年模样，但孤坐于院中，身旁竹影斑驳，竹叶随风而落，光影于身前投下清冷的身影，竟然带上了一份历经世事的萧索。
“一个两个都不叫我省心！嘿！你个臭小子，怎么还坐上我的轮椅了？”
江浔也一路拎着梦蝶的后领，手上提着各种采买完的日用品，气不打一处来。
这丫头，愣是个闲不住的，只一会儿没看她，让她自己去街上买东西，她倒好，联合天日山上那个土匪蛮小子绑了三个敌国细作，还给人下了吐真剂，一路摸去人家在夜郎镇的据点，直接把人窝给端了。
这两小东西配合得还挺默契，先下毒，再砍人，最后毁尸灭迹，直接把人家一套送走。
他找到这两家伙的时候，小姑娘累了，被蛮小子扛在肩头，两人见到他，脸上一个比一个得意。
“老东西！我们为国家除了几个害虫！”
“叫师傅！”
“哦，师傅！我们杀了扶风国潜入我大夏的暗探。”
求夸奖。
“胡闹！你可知暗探之间的关系如蛛网，环环相扣，丝丝相连，你们将人杀了，他们潜伏于此的其余同伙若是未能按时等到同伴，岂不是打草惊蛇，小东西，我早教过你，药王谷不问世事，你都当作耳旁风是不是！”
江浔也难得如此疾言厉色，梦蝶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手指揪着狄振鹭肩头的衣裳，小嘴一瘪，大大的眼眶里一下子噙上水光。
“江前辈，您的考量我们也想到了，所以，我们找到了他们的老窝，把他们一锅端了，一个不留。”
“你们！”
江浔也唇边的两撇小胡子气得直抖。
“瓜娃子！两个瓜娃子！狡兔三窟！暗探在一处的据点繁复，绝不会只有一个！哎哟！你俩真的是，气死老子了！”
“啊？那……咋整？”
一大一小这回目瞪口呆，狄振鹭把肩上的小姑娘放下，也颇有些尴尬地蜷起手指，揪着自己的衣摆：
“老前辈……”
“走！”
江浔也捻了捻下巴上的山羊胡，突然挺直了腰杆，半点不像方才拄着拐杖，一脸菜色，颤颤巍巍对着他们恨铁不成钢叫骂的古稀老人。
“老东……师傅，干嘛去？”
“杀人！”
江浔也眼中精光暴起，藏着肆虐的杀意：
“管它奶奶的几个洞穴，咱们都捣了就是，只是暗探如蜚蠊，是防不完也杀不尽的，我们屠了夜郎镇的，过不了几日夜郎镇外的也会有察觉，但是……”
他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眼中已闪过决绝：
“现下夜郎镇里从凉城撤下来的百姓颇多，最是鱼龙混杂之际，敌国细作必不在少数，我们杀不了城墙外的敌人，城墙内的，先灭了再说。”
他用手比了个抹脖子的姿势，嘴里给自己配了音：
“咔嚓！”
“行！我正好没砍过瘾，可是，前辈，先前抓到的贼人已死，我们断了线索，又能上何处寻得旁人？”
“小东西！”
“师傅～蛊蛊还没成年呢。”
蝶梦捂紧自己的腰包，虽然说身为大夏子民，自当为民尽责，为国分忧，可是她养了好几年的蛊，这是第一批成功的，都还是“小蝌蚪”呢，蛊蛊是她在药王谷唯一的玩伴——其余的小动物们……
都被那老东西拿去试药了，所以啊，除了那点不太肥的鱼，药王谷没一个活物是能入口的。
叫她把灵蛊献出去，着实有些不舍得。
“交蛊不揍，你今天惹得这档子事儿，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快点！”
梦蝶撇嘴，慢吞吞地将手伸进腰包里，掏出一个描着火红彼岸花的小木盒。
手上，方才死者身上的余味未散，爬出来的蛊虫密密麻麻，只有半个黄豆的大小，每只蛊虫都有一对薄如蝉翼的透明翅膀，瞬间覆上梦蝶的手臂。
“将这个服下！”
江浔也塞了一颗深绿色的药丸进狄振鹭口中：
“你与小东西杀了人，身上都有死人气，灵蛊也会寻你，吃了它，蛊虫便会弃你而去。”
像是嗅够了气息，蛊虫四散，瞬间消散于空中，只有一只个头最大的，顺着梦蝶被针扎破的指尖钻了进去。
“走吧！它们开始寻人了。”
梦蝶的食指微微颤了颤，子母蛊作引，已然有了动静。
狄振鹭算是看明白了，这是想通过那群戏作的气息寻人，可是暗探们为了隐藏身份，不都会装作寻常百姓，那平日接触的人肯定甚多，再者，话本里写，暗探接头不都是靠什么飞鸽传书，灵虫送信什么的吗？
这师徒俩的操作看着唬人，但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用处啊。
“哼！蠢。”
江浔也白了狄振鹭一眼，这少年人，要说聪明，接触了几次，也还有些脑子，但要说愚笨，也确实不是个太灵光的。
张飞粗中有细，他也有点细，但不多。
“你看这夜郎镇里有鸟儿飞吗？”
两人跟着梦蝶穿过一条小巷。
狄振鹭抬头，这才明白自己自打进入这座镇子后感觉到的怪异是为何。
夜郎镇没有飞禽，一只都没有！
乌鸦在西北之地最是常见，镇外十里还能见到在树上歇脚或是在池边饮水的黑鸟儿，有的地方就算不见其身影，也能在泥泞的土地上时常瞧见一串串乌鸦的三爪脚印，跟一片一片的小竹叶似的。
但夜郎镇没有，一根羽毛都没有。
别说乌鸦，如今正值盛夏，蚊虫应当泛滥，可是夜郎镇也没有，方才她和梦蝶藏匿于树上多时，也没有被蚊虫叮咬。
“你们下了毒？这可是咱们大夏自己的镇子！”
狄振鹭的手下意识地摸上藏在黑色束腰里的一柄短刀。
“嚷嚷什么，只对飞禽有害，不伤人。”
三人在一巷尾的一处小院门口停下。
“他们接触最多的人，能吸引到的蛊蛊就越多，确实不排除误伤好人的可能性，但咱们还有吐真剂，一问便知。”
梦蝶回头，对着刚想开口发声的狄振鹭晃了晃自己的手链，手链上八颗琉璃小珠，每一颗里头都暗藏乾坤。
“我和这小子进去，小东西你不会武功，在外等！”
“去吧，我师傅身上的东西比我多。”
梦蝶再一次抢在狄振鹭问话前开口。
这师徒俩，难道也给他下了蛊？怎么他想问什么他俩都知道。
等等！等等等等！
“老前辈！您下手慢点儿！哎呀！我去！妈呀！你别误伤我，老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