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还下床了?! 快躺下快躺下!”
梦蝶将手中的汤药放下,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去扶起已经摔倒在地上神色痛苦的怀望尘。
“老东西说了,你身上的伤急不得!你看!磕着碰着,伤口再裂开怎么办。来,我扶你。”
梦蝶架起怀望尘的胳膊,用力将他从地上拽起来。
少年一声闷哼,未出口,就被硬生生咽了下去。
他喘着粗气坐回床上,双目紧闭调理气息,额上已是冷汗涔涔。
“我看看你的伤口。”
梦蝶掀开他的衣裳欲看,小手刚碰到衣带,就被一只指尖微凉,掌心滚烫还有一层粗糙老茧的手握住:
“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你年纪尚小,我没事,你不必担心。”
“医家面前不分男女,虽然老东西说我应该算是毒女,称不上是正儿八经的医家,但医毒相通,所以你不必介怀。”
“还有啊!哥哥,方才是你这几天说话字数最多的一次哎~平时你都是两个字或是三个字地往外蹦,今天倒是多说了两句。”
说着,她还欲再掀开怀望尘的衣衫检查,却仍是被他躲开。
少年捂着刺痛的胸口,往后退了退:
“我的伤大约还有多久能好?”
“先得等你的伤口结痂,少说也得再过个五六日,而且你腿上的箭伤有毒,稍有不慎就会撕裂开,更是得小心,等重新长了肉,就得泡药浴治疗你伤了的筋脉,药浴需要泡足整整十日,我就同你说了,急不得,你少说还得在药王谷多住些时日呢。”
梦蝶闷闷地在床边坐下,干嘛吗,都说了医家面前不分男女,他还是不肯让自己检查伤口,分明就是不相信自己的医术。
哼,她梦蝶虽比不上那老东西吧,但自认无论是用医还是用毒,也算是得了真传,继承了衣钵了,老东西说,她所有的技能点怕是都点在医毒之上。
臭哥哥,有她这么一个绝佳的大夫不用,那便疼着吧!
怀望尘好不容易缓过伤口一阵钻心的疼痛,睁开眼,眼中蒙上了一层雾气。
待眼前清明,面前的小丫头气鼓鼓的侧脸映入眼帘。
她的脸上还有着婴儿肥,浓密的睫毛随着她眨巴的大眼睛忽闪忽闪。
小姑娘背对着他,显然在生闷气。
“梦蝶,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他试探着开口。
“干嘛?”
小姑娘语气不善,却还是破了冰,背对着他凶巴巴地问。
“下回同老前辈去镇上时,打听一下前线的战况,越详细越好。”
通过这几日的相处,怀望尘知道江浔也和梦蝶这师徒俩每隔半月便会去一趟谷外的夜郎镇采购生活所需,这是唯一能够得到外界消息的机会。
“药王谷虽然处在两国边境,但夜郎镇和凉城还有些距离呢,要探得消息,谈何容易,我说!”
梦蝶转过身,双手叉腰,吹鼻子瞪眼睛:
“你就不能安下心思好好养伤吗?!考虑这考虑那,对你的伤情可是半点好处没有!”
不听医家话的病人,不是好病人,怀望尘就是个典型。
“此事对我很重要,若不得消息……”
“知道了!”
梦蝶对着面前连嘴唇都煞白了的少年翻了一个大白眼:
“我去帮你打听打听还不行嘛,你就好好休息,这两天把精气神养足了,否则你可撑不过老东西的药浴。诺,把药喝了,早些躺下歇息。还有啊,哥哥,你别自个儿逞强下床,你要是想出去走走,我下午推了老东西的轮椅来,推着你到院子里晒晒太阳。”
“好。”
怀望尘一如往日的眸色清冷,仍是一张波澜不惊的脸,却从床旁的矮柜抽屉里取出一个荷包,塞到梦蝶的手里:
“里头有些碎银,去镇上时,买些自己想吃的点心。”
“给我的?”
少年有些别扭的撇过头,拿起床头柜上的药一饮而尽:
“就当是你帮我探寻消息的报酬!”
“可是你身上统共就只有多少钱,大头都给了老东西做医药费和住宿费了,你再把这些给我……”
“还不是看你蠢,身上的银子都被你师傅骗走了?”
“才没有!我可精了!我身上好些兜子呢!师傅可发现不了,不过,既然是哥哥你给的,这钱我便收下啦!谢谢哥哥!”
怀望尘不着痕迹地扯了扯嘴角,动作极轻,如若不是面上肌肉有轻微的拉扯,根本察觉不到他表情的变化。
小丫头端了喝空的药碗出去,怀望尘抚了抚胸口,闭眼,再次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寒凉。
他必须尽快恢复好身子,将手上的消息递出去。
遂州府一役,他们三阁探到,渝州刺史与扶风国四殿下勾结,想拦下川荣军粮草,若粮草断,大夏前线的将士将陷入绝难之境。
出了药王谷是夜郎镇,夜郎镇属于沧州,沧州最西,便是凉城,可是此处地势崎岖难行,即使快马过去确认信息,也至少需要不眠不休三天三夜。
夜郎镇是能探得零星消息,但已经不是最有时效的。
可如今,自己伤重,连床都下不得,也只能委托梦蝶看看,能不能带回点讯息,有总比一无所知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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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荣军大营主将营帐。
“有了这批粮草,我们便多了至少十日的转圜余地。”
“可是目前的问题是只能解决眼下困局,日后咱们自己的粮草未至,怕不过多久,仍然会寸步难行。”
帐中矮桌后坐着的主将一脸威严,他的左额顶至右眼尾有一条极长的狰狞伤疤,是这位铮铮铁骨的老将军多年为国戍边的勋章。
他沉着脸思忖片刻,道:
“八星寨会和云嵩安排百姓陆续一路往东撤,老百姓会带走随身体己,田庄却带不走,云浩,你立马带着人拿着册子,往有大亩田庄的人家去,我们花钱租下,如今再过一月便可有庄稼收成,我们分出一队人马来卸甲归田,粮食自产自足!”
“是,我这就去办!”
“记住,一定要同老百姓讲清楚,我们花钱租地,将他们信息都登记齐全了,将来等战事结束,若他们还想归家务农,此处田庄,仍是他们的。”
“是!父亲放心,我心中有数!”
楚家二郎点了军师抱拳出列,步履沉稳,领命出了营帐。
“云河,先前让你调查的事情,结果如何?”
“回父亲,我们已派了暗探去城中,就目前的情况来说,仍未发现有敌国探子。”
“再仔细些,如今两军对垒,既有阳战,亦会有阴谋,凉城是边城,即使现在城门紧闭,他们的人进不来,但过往数年,总会有贼寇潜入我国腹地,怕的便是里应外合,不得不防。”
“是!儿子会更加严防!父亲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