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张惊墨来说,难的不是在怪物手下逃离,他能明显感觉到,如果他要逃,怪物是追不上他的。
然而要杀死这只怪物,却有点难。
如果继续和它僵持下去,任由它追赶,自己总有力气耗尽的时候。
但目前也只能继续和它耗下去了。
他不用回头,都知道那怪物穷追不舍。
有人说失魂落魄的人不会看向身后,因为跟随他们的一定是厄运。
张惊墨对此颇感赞同。
他头也不回的远离人群,因为他知道怪物并不在意其他的人。
怪物在城市肆虐,即便它只是在追赶张惊墨两人。
但它所过之处,依旧哀声遍野,死伤无数。
残肢断臂,血流成河,人们面对突如其来的意外,面对突然出现的怪物,没有一点抵抗之力。
张惊墨发现,这只怪物甚至无法被枪炮所伤。
反倒是自己,差点受了底下人的攻击。
这怪物虽然看着身体柔软,但防御力却高的惊人。
张惊墨根据系统的地图不断的奔跑。
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夜幕降临,张惊墨才终于看见怪物的眼睛。
那怪物的眼睛竟然从身体里伸出来,任意旋转,如同两个探照灯一般,扫视着地面。
张惊墨和赵成躲在一个山洞里,没错,他们已经远离了城市。
而这个山洞,是张惊墨徒手挖开,又填上的。
只露出一点缝隙,用来呼吸。
两人坐在离缝隙不远的地方,一时间有些沉默。
看得出张惊墨有些累,他神色困倦,似乎之前的反噬又席卷而来。
赵成担忧的看着他,即使在此刻,在逃亡中,这个人也面色镇静,波澜不惊。
而他却除了拖后腿,什么忙也没帮上。
这让他有些沮丧,他有些自嘲的想:“我的能力还真是方便啊,幸运,这独一份的幸运,难道就是什么时候都会有人来救,而他就只能等着吗?”
轰隆隆,一阵地动山摇,打断了他的思绪。
只见张惊墨迅速起身,拉着他逃了出去。
看来怪物依然找到了他们。
张惊墨依旧背着赵成,在林间穿梭。
这明显是个森林,却没有什么绿意盎然,能遮天蔽日的景象。
反而显得一片萧条,全是枯死的树干残肢。
在月光的照耀下,如同张牙舞爪的鬼影。
即便如此,竟也有鸟儿盘旋其中,或停落枝头。
一双双眼睛,看着闯入的两人和怪物。
随后惊起,发出一阵叫声。
不久之后,它们依旧在不远不近的上空盘旋。
枯枝残叶,除了脆弱,还有声响。
尽管张惊墨已经尽量放轻脚步,但只要还在这片林子中,就总能发出声响,提醒怪物自己所在之处。
他来到山上的一个庙宇,停了下来。
他意识到如果不杀了这只怪物,那么这样的奔波将永无止境。
而杀死这只怪物,必须一击致命,不能拖延,不能让那两位不知在哪的玩家,以及他们口中所谓的存在,察觉到他的异样。
他发动真实之眼,在黑暗中扫描一般的看着赶来的怪物。
经过一天一夜的逃亡。
他有一个发现,那就是这个怪物似乎是根据他来调整自己的速度。
如果他很快,那么怪物便紧追不舍。
如果他很慢,怪物便又走走停停,在他后面制造事端,在他停下不动的时候发难,让他不得不再次逃跑。
它如同甩不掉的影子,永远不紧不慢的跟着他。
就像此刻,它见张惊墨又停了下来,便再次挥动触手,两下便把寺庙建筑毁了个干净。
刚才还是精致的庙宇,转眼就变成了一摊废墟。
而张惊墨也终于在真实之眼的扫描下,发现了怪物的弱点。
可这个发现并没有给事情带来转机。
因为怪物的弱点,在体内,在庞大的身躯遮掩之下,有一个散发着蓝色光芒的核心。
它在怪物层层肉体的包裹之中。
想要击碎它,就如同想要在一栋楼外面,击碎楼里的一颗宝石。
而他既没有武器,也无法进楼。
想到这里,他在躲避了怪物的攻击之后,无奈的再次开始奔跑。
怪物似乎不知疲倦,这让张惊墨原本镇静的心情变得有些浮躁起来。
毕竟想要出去这个副本,还要寻找线索,在这里和怪物消耗,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你有武器吗?”他问背上的赵成。
“我本来是有的,但在这里好像拿不出来。”
“对了,我的武器在空间纽里,是国家研究所里最新研发的东西,我们每个小队成员都有。”
张惊墨闻言,脚步一顿。
空间纽?
空间纽不是系统奖励里给他的东西吗?
赵成他们小队也有?难怪当初并没有在他们手里看见武器。
可赵成的空间纽在这里打不开,这又是为什么。
他的空间纽依旧是能使用的状态,只是他并没有需要装在里面的东西。
他看着漫山遍野的枯枝残叶,心中慢慢浮现一个计划。
“688,给我一个点火的东西。”
“宿主积分不足,无法兑换。”
“一个打火机也要积分?”
“一个打火机两个积分。”
“你可真是个奸商。”
“谢谢夸奖。”
系统的话音落下,张惊墨就感觉到自己的手心里多了一个打火机。
“这会倒是好说话”他有些好笑的想。
他看向身后的怪物,感受着风向。
随后找到一个地方,放了一把火。
火势借助风力,很快就蔓延开来。
四周都是噼里啪啦树木燃烧的声音。
怪物被漫天大火包围,身陷火海。
张惊墨快速远离了这里,他站在另一座山头,看着火海中的怪物。
这场大火虽然无法让怪物死亡,却能拖住它的行动。
空气中甚至能闻到一丝肉烤焦的气味。
那怪物的血肉被烧的焦黑,却依旧寻着张惊墨的方向而来。
只是它的速度却真正的慢了下来。
赵成与他站在一处,看着远处几乎映红天空的大火,好奇道:“你怎么放的火?”
“之前出门带时带的。”
“你出门还能想到这个?”
“你想不想和怪物打一架?我送你。”张惊墨露出微笑。
赵成连忙摇头:“我不问了还不行。”
张惊墨懒得和赵成贫嘴,他想要找到一个武器,削去怪物的血肉,然后击碎它的核心。
但系统却死活不同意赊账的选项,这让他有些头大。
赵成其实有点想问接下来怎么办,为什么不继续离开这里。
但看着张惊墨思考的样子,他识趣的没问出口。
反正只要跟着他就行,他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就在这时,他看见张惊墨突然身体前倾,上前一步,似乎看到了什么。
他顺着张惊墨的视线,却只看到了庞大的怪物和越来越大的火,并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发生。
“怎么了?”他不由问道。
张惊墨没有回答赵成,他看着远处山林之中,不断躲避碎石,躲避山火的人,不可思议的低语:“楼映雪?”
这个距离,这么小的声音,楼映雪必然是听不见的。
然而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有一瞬间,楼映雪的眼神,分明看向了这里。
但也只是一瞬,随后他依然自顾自的努力在怪物的触手下逃生。
张惊墨分神之间,观察着那个疑似楼映雪的人。
虽然那人又一次人换了面容,长得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但他就是有一种直觉,固执的认为,他就是走进海中,消失的楼映雪。
此时的他虽然面容陌生,但他动作里的熟悉,以及他熟练躲避的样子。
一点都不像一个普通人能做到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动作看起来并不像是主动的行为,反而像是下意识的肌肉记忆。
他让赵成留在原地,自己则是三两下来到了楼映雪的身边:“楼映雪,你在这里干什么?”
楼映雪神情怔愣:“你认识我?”
……
不知道为什么好想打人。
张惊墨一阵无言,他拉着楼映雪一边将他带离火海,一边开着玩笑:“你不记得了?我是你失散多年的爸爸啊!”
张惊墨的速度很快,但他发现被他拉着的楼映雪速度也不慢。
带着赵成,他需要背着他才能一起离开。
而楼映雪,却能与他一起。甚至可以说,无论张惊墨怎样变换速度,他都跟得上。
很快,他们找了一处地方停了下来。
楼映雪还是那副状况之外的样子。
他似乎有些纠结,两条粗眉皱了起来,让这张粗糙的脸显得有些滑稽,他细细的看着张惊墨:“失散多年的爸爸?”
张惊墨笑出了声,他看着楼映雪,见他真的一副陌生的样子,甚至感觉心智有点不全样子。
心中思索是不是被海水灌坏了脑子,真不知道他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样。
半晌,他拍了拍楼映雪的肩膀:“你这是真不记得我还是在开玩笑?我叫张惊墨。”
听到这句话,楼映雪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迷茫的神情变了又变。
他直愣愣的盯着张惊墨,随后微笑起来:“又见面了,张惊墨。”
“看来你记得我啊。”张惊墨也笑了。
不料楼映雪却突然上前紧紧的抱住了他:“张惊墨,你是张惊墨。”
张惊墨一边躲,一边对楼映雪道:“对对对,是我,张惊墨。你也不用这么激动吧!”
张惊墨有些意外楼映雪此刻的热情,但还是将他从自己的身上撕下来。
他指了指马上就要突破火海的怪物问楼映雪:“知道那是什么嘛?”
“知道呀,一只小虫子。”楼映雪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刚才躲避怪物的不是他一样。
张惊墨气笑了:“这个时候你就别开玩笑了,你忘了自己刚才怎么躲它的了?还小虫子。”
“可他在我看来,就是只小虫子呀。”楼映雪一脸委屈,似乎是受了天大的冤枉。
“行了,小虫子就小虫子,现在我想杀了这只虫子,你有什么武器吗?”
张惊墨不知为何,明明楼映雪一副有问题有秘密的样子,但他还是下意识的相信他。
楼映雪却道:“我帮你吧,张惊墨,我帮你杀了它,你一直待在我身边好不好。”
张惊墨拒绝了他:“不好,你只需要借武器给我就行。”
虽然楼映雪浑身上下都看不出有武器的样子,张惊墨还是执着的这样说。
楼映雪摇了摇头:“我的武器,你用不了的。虽然你不答应我,但我还是替你杀了它吧。”
说完,他便以惊人的速度向怪物的方向掠去。
如同一道流光划过夜空,他的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剑。
这把剑比黑夜更黑,剑身在火光的照耀下,闪过流利的光。
这是一把很宽的剑,在楼映雪手里却无比和谐,不显累赘。
他无比写意的挥了两下,便将怪物横竖切开。
随后,那闪着光芒的,蓝色的核心便暴露无疑。
楼映雪伸手握住那核心,看向张惊墨的方向,嘴唇微动:“看。”
张惊墨确实一直在看着他,此刻见他明显跟自己说话的样子,立刻盯紧了他。
只见楼映雪将手中的核心抛向空中,随后那核心便如烟花般炸开,散落在夜空,如同蓝色的冰雪落下,又像星星集体出游。
在蓝色的烟花和火光之中,楼映雪的身影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张惊墨看着那身影,第二次用了真实之眼。他想看一看,拥有这道身影的人,到底长什么样。
那是一张无法形容的脸,他有着金黄色的瞳孔,这颜色的眸子,分明是锐气逼人,冷酷无情的。
但看着他的眼睛,却只让人想到温暖,想到太阳,想到和煦的春风。
此时他看着张惊墨,深邃而动人的眼睛闪烁着清澈的光芒。
他的体魄高大健壮,宽阔的胸膛如同港湾一般,让人一看就很有安全感。
他站在那里,如同一棵参天大树,沉默的伫立在广阔的土地之上,用一轮一轮的印记,见证沧海桑田,用遮天蔽日的枝叶,抵御灼热的阳光,用深入地底的发达的根系,牢牢的稳住自己。
很多年后,张惊墨依然能记起这个瞬间,记起他第一次看见楼映雪样貌的场景。
那是独一无二的惊艳,是缘分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