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信念,没有那些纷杂的欲望,眼神是我见过最清澈的。”
乐笙然听这话的意思不太对,抬手制止他继续往前走。
“你是佛子,我是国师,你不能杀生,我手上沾满了血腥,你要劝我不要再杀人,那么我的回答是,他们不是我第一次杀的人,也不会是我最后一次杀的人。”
佛门一向劝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劝到她头上来了,这可不行,她也受教化,但与佛门是不一样的,而且她还是国师,她不可能手上干干净净的不染鲜血。
止念缓缓朝她走近,在三步远的距离停下,轻轻笑了一下,“我没有因为你杀了他们,想要劝诫你什么,我只是想说……。”
他低下头去,面上有一丝赧然,然后又抬起头,对她露出一个悲伤的笑容,“你的脸上沾了血。”
乐笙然哦了一声,心中暗暗警觉起来,不对劲,止念是金佛寺这一辈最优秀的弟子,他无欲无求,更无杂念,他不该有这种六根不净的神色,那笑……好像也不太正常,但他看起来不像是走火入魔的样子,怪哉!
止念食指放在自己嘴角,眼中有一丝悲伤在蔓延,“我破戒了。”
乐笙然眨了一下眼,怪不得她觉得不对劲,止念这是觉得自己破戒了,莫不是要打算自杀抵过了?
“不,那不是破戒,你当时走火入魔,情况危急,你不要多想,你还是金佛寺的佛子,是忘忧大师的弟子。”
天下苍生还等着他去教化,她都吃这么个大亏让他以那种方式喝血,他要去死,绝无可能!
止念脸色惨白,语气沉沉,“止念定会为苍生活下去。”
突然,他眸光轻轻颤动,看向她的身后,双手合十敬重的微微躬身,“师父,您来了。”
乐笙然转过身去,对忘忧拱手一礼,“大师。”
忘忧双手合十还礼,“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他看了一眼遍地尸身,无奈的叹了口气。
乐笙然道:“大师,我不是佛门弟子,我阻止念的死劫,但是我的使命也有这月国子民,他们为恶多年,已经有许多无辜死于他们之手,我必须除掉他们。”
忘忧摇头,“贫僧知晓,万般皆是命,国师不用对贫僧解释这些,贫僧万万没有责怪之意。”
“大师,事情已了,我便要回宫了。”
临时受师命所托走这一趟,尚未告知顾寒舟,想必三师兄他们也见了顾寒舟,对他说了此行,但总归也是要回去亲自说这一路的见闻。
有些事可以提倡,有些悍匪也该剿除了,而且在那之前,还要回一次清心观,她的师父们,这一次倒是对她隐瞒了不止一件事。
乐笙然看向止念,如今也没有什么要对他说的了,死劫已破,他也要回金佛寺了。
乐笙然轻轻颔首之后,毫不犹豫的转身,这一身衣裳还得尽快换下来,否则被人看到又是一堆麻烦事。
她一直朝前走,没有回头,止念看着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眼中,眸中的光也一点点泯灭后,他闭上了眼。
“师父,回了金佛寺后,徒儿闭关。”他的声音干涩,也有朦胧的湿意。
忘忧看了一眼他垂下的手,那握成拳头的手在隐隐颤抖,他叹道:“止念,你心乱了。”
止念唇瓣微微翕动,却没有说出反驳的话来,只是缓缓松开了手,手掌有一片血痕,一滴血自掌心滑落。
忘忧脸上的皱纹轻轻扯动,语气有些心疼,“这一次似乎不止是你的死劫,止念,她是国师。”
止念淡笑着望向他,“师父,徒儿很庆幸她是国师,她心中有月国的子民。”
他岂会不明白这个自己一直看到大的孩子的心思,但是,活着就好,“回去之后,从头开始吧!”
“是,师父。”止念双手合十,施之一礼。
从何时知道她是国师的呢?或许是在那客栈发生的事之后,她说清心观不是她掌教,她有别的使命,那个时候,他隐隐就有所确定了。
一路之后,她没有去管他做的事,但她途经那些村落,镇上,她都在关注他们的生活是否惬意。
她话很少,也少于喜形于色,百姓们喜欢跟她交谈,她更多的时候都是在聆听他们说,她很有耐心的听他们讲,偶尔也会浅浅的笑一笑,笑容极浅淡,但一点也不敷衍。
他也知道,她在他夜里睡下的时候,去探了当地的县令府,也知道,她杀了作恶多端的县令,第二日他当做什么也不知道,也没有问。
清心观的弟子给人破劫,但应该不会去除当官的人,他知道,她是国师,她这一路,从来都不只是为了破他死劫。
一路走来,他在给百姓们劝诫,解惑,诵经时,她在关注他们的生存条件是否够好,也从他们那里去了解到税收多少,田里收成如何,一年气候如何。
她握有生杀大权,而且她的言行真的太符合他听说的那个年轻的惊才绝艳的国师了。
她是月国的国师,月国的神明,也是拯救他的……他的神明。
回清心观她只用了两天,到清心观的时候,山门紧闭,她确定,他们在吃午饭,他们不喜欢吃饭的时候有人打扰,基本上都会把门关紧了。
她推开清心观的大门,轻车熟路的往里面走,平日里练剑的地方,被他们摆了五张桌子,桌上除了一大碗青菜豆腐汤外,全是荤菜。
一个个的撸着袖子,吃的满嘴都是油。
突然出现的乐笙然让他们意外,却又不那么意外,知道她回来等着他们的是什么,特意在最后两日胡吃海塞,现在被抓包了,一个个的赶紧抹嘴。
乐笙然客气的跟她师叔伯们问礼,木清酒心虚的挡在桌前,双手在身后把自己啃了一半的鸡腿悄悄丢到旁边弟子的碗里,凭着直觉反着手往自己碗里舀豆腐汤。
一旁的鸿无雁无情的拆穿她,给自己拉好感,“木清酒,你那大鸡腿扔别人碗里干什么?还有你自己碗里不是有米饭吗?你舀尤桑碗里的白米饭干什么?”
木清酒立即换了副神色,眼里含着泪,一步一踉跄的就要往乐笙然身上扑去,嘴里还凄厉的唤着:“徒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