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飞灵慨然大笑:“王老怪,陈某人谋划二十载,今日被你一朝断去,你若不死,我死不瞑目啊。”
他眼神陡然锐利,好似绽放夺目精光,暴喝一声。
“爆!!”
王老怪肝胆欲裂,疯狂后撤。
同时身前酝酿已久的波涛大浪堆积了一层又一层。
但这一切,都好似无济于事。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
似有剧烈爆炸声响起。
刺眼、夺目、恐怖的爆炸冲击波,蓦然涤荡四方。
瞬间便抚平了王天溪的滚滚风波与大浪。
同样也将岸边的松柏垂柳,摧毁一大片。
宛若一片废墟。
“世叔!!”
夏谕惊呼大喊,疯狂往岸边奔去。
“咳咳咳。”
“陈老鬼,你死不足惜,死不足惜啊。”
“嘿,你我斗了二十年,终究还是王某人胜了。”
扑哧一声,水面之上,飞出王天溪的身影。
夏谕霍然看去,满脸杀意,他双目血红,一字一句的厉声道:
“王!天!溪!”
王老怪神色一沉,冷冷俯瞰着岸上的夏谕,似有不屑:
“小子,你先前若是趁机逃了,王某或许还奈何不了你。”
“但你既然不知死活的凑上来,那就是阎王爷要收你,不得不死了。”
说完他纵身一跃,朝着夏谕杀来。
依旧是一记宏阔大手,朝着夏谕猛然拍下。
但此时此刻的夏谕,却仿佛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竟然不知死活的想要硬扛这一击。
他仰天怒吼:“来呀!”
“王老怪你今日若杀不死我,来日我必将你形神俱灭,永世都不得超生。”
王天溪神色一厉:“找死。”
他好似恼羞成怒,竟将残余法力悉数灌入大手之中。
这让大手再添三分威势。
轰隆声响彻四方。
庞大法力裹挟着层层巨浪,朝着夏谕倾压而来。
夏谕眼神疯狂,不避不闪。
他双拳猛捶胸膛,似搬山魔猿般,狂暴大吼。
大手猛然压下,轰然一声。
大浪也顺势倾泄而下,在岸上砸出一片庞大水池洼地。
一切,仿佛都尘埃落定。
王天溪嘴角狰狞,似有得意与猖狂。
他放声大笑:
“蝼蚁耳,也敢.......”
忽而。
嗖的一声。
一道白光疾速而至。
瞬间将王天溪的胸膛贯穿。
“你.....”他满脸不敢置信,惊恐,骇然。
与不甘。
生机也在渐渐消逝。
白光遁出未远,竟掉头回转。
将王天溪的残躯,杀来个对穿。
再扣住胸膛中的洞口,悍然一撕。
霎时,血洒湖面,碎肉坠落。
只留下一道白狐,悬停在空中。
但它并未停留太久,好似牵动了某种大道伤势。
原本恢宏浩大的威压急转直下,不断跌落。
最终,恢复到平常状态。
扑通一声,无力坠入湖水之中。
正是妖狐白微。
她瞥了一眼王天溪陨落之地,眸中似有疑惑。
“奇怪,那人神魂哪儿去了?”
但伤势在身,让她无暇多想,只能作罢。
岸上,水洼中。
一只满是淤泥的大手,奋力挣扎了出来。
他正好瞧见白狐坠湖的一幕。
他神色一松,待他爬出泥坑后,白微嘴衔锦绣布囊,飞驰而来。
“这是那老贼的乾坤袋。”
夏谕正要打开,却转头看向山林深处。
白狐沉声道:“有人来了。”
夏谕听了片刻后,疑似巡检司的人。
他脸色微变,低头瞧了瞧王天溪乾坤袋,再看了看沾染了满身污泥的巡检司制式锦袍。
而今遭受重伤,不仅蜕凡体魄被打坏,就连法力也是十不存一。
一旦落入巫明融等人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还有那萧翰臣,更不是简单易于之辈。
留下来,或许会得到嘉奖,可也有可能落个‘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
若见到他此番模样,对方极有可能痛下手。
毕竟,他可再无匹敌蜕凡境的战力。
再想到在巫郡,自己并无任何留恋之人后,他仿佛蜕去某种束缚与羁绊,心神一清。
“此事不走,更待何时!”
“走,离开巫郡。”
“不,是离开渝州。”
他当机立断的摘下腰牌,脱下锦袍,再拿着战利品,与白微约好撤离战场。
“今日离去,是为来日归来。”
“待修为有成,必将回来为双亲报仇。”
“斩杀渝州城中那位炼婴存在。”
他深深看了眼一片狼藉的白蚬湖岸,似有伤感与不舍。
朝着陈飞灵自爆之地,跪地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后,毅然离去。
不过刚刚走出没多远,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传我命令,夏百骑剪灭巫神山贼寇,功勋卓著,特擢升其为巡检司巡检副使!!”
“传巡检正使萧大人谕令,百骑夏谕除贼有功,擢升巡检副使!”
“传正使大人谕令......”
夏谕脚步一顿,回头深深看了一眼。
他明白,这是萧翰臣释放出的最后善意。
对方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将夏谕绑在他萧翰臣的战车上。
不过夏谕心意已决,既是避祸,也是远游。
他胸中激荡,只觉胸臆畅快,念头通达。
颇有一种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之意。
他抱着怀中昏睡的九尾狐白微,继续向巫神山腹地前进,不过走了半日后。
他又停下了。
前方十丈外,有一艘飞舟悬浮在空。
飞舟旁正有一高两小三人,外加一头黑白食铁兽,正静静等待着他。
正是铁浮屠、西门锦以及一丈蛮王铜炉等人。
夏谕走近后,西门锦率先开口了:
“姓夏的,我西门锦欠你 一命。”
说完他袖袍一挥,飞来三道鱼肚白的灵符遁光。
遁光落在夏谕身前,径直悬停,闪烁着迷人的柔和光芒。
光芒渐渐收敛,露出两张黄底赤文符箓,灵光闪耀,夺目刺眼。
观其气息,赫然在蜕凡境之上。
符文身边,还有一本小人书,上面刻满了鬼画符,看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西门锦神色认真,大声道:“这两张灵符,一张名唤‘乾坤遁行符’,若遇强敌,祭出此符可助你脱困;另一张名唤‘驱神符’,也是用来逃命的,不过是借助一种精怪山神,可日行千里,你可悠着点用。”
“另外,我见你似乎对符文一道颇感兴趣,这本《符道初解》只是一本基础功法,你可借其入门。”
夏谕深深看了西门锦一眼,知道这是对方提出和解的方式,他也不矫情,点了点头后:
“好,我收下了。”
见夏谕坦然收下后,西门锦神色一缓,他瘪嘴说道:“你可要收好了啊,这些可是我在花了大力气,从一个万里乾坤宗的外门弟子手中买来的,价值连城呢,还有记得别在那些炼器的道士面前显摆,他们见不得这些。”
符器相争,自古有之。
夏谕虽然有些不解,但也猜到了或许是道门内部有些不为外人所知的明争暗斗,他笑着说道:
“好,我记下了。”
铁浮屠拍了拍那头黑白相间的食铁兽,喊了声:“走,荷花,去拜见一下咱们的大恩人。”
类似小猪的食铁兽眼珠懵懂,瞅了瞅自家小主人,又看了看夏谕,觉着隔得太远,还是不去了。
她嘤嘤了两声后,直接瘫坐在地,抱着一根嫩竹笋就啃,明显不谙世事。
气得铁浮屠恼怒不已:“荷花,你再这样我以后不理你了。”
小食铁兽身子一僵,连忙扔掉最爱的嫩竹笋,抱着铁浮屠的小腿就是不松爪。
夏谕笑着走近后,对着铁浮屠问道:“浮屠妹子今后有什么打算?”
铁浮屠低头摸了摸荷花的圆脑袋,轻声说道:“我准备带荷花在巫神山转一转,再去找我师傅,它呀,太懒了,我得帮它练练,不然以后非得让豺狼虎豹抓去吃了。”
随后她想了想,一拍腰间香囊,飞出一枚锦盒,再挥手扔给夏谕,笑嘻嘻的说道:“夏大哥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何力气这么大,你吃了这个就知道了。”
西门锦惊呼一声:“大铁锤你可以啊,居然藏了这么一手,刚刚我求了半天你都不给,这会儿对夏谕却如此大方,你这是厚此薄彼啊。”
铁浮屠鼻腔里轻哼一声:“一边儿去,骚包锦你吃这个不合适。”
西门锦义正言辞的说道:“俗话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不行,这种好东西我也想要。”
“没有,不给,你别想了。”铁浮屠一脸坚决。
西门锦唉声叹气,只觉得百无聊赖。
夏谕轻笑一声,将锦盒与符箓一并收好。
一丈蛮王铜炉挠了挠头,想了想后,从腰间屁股后面扯出一块兽皮。
他递给夏谕,憨厚一笑,翁声道:“夏百骑,你知道俺这个人没别的本事,也就身体养得高一点,先前没告诉你们,其实从小到大,俺除了常年吃虎豹山兽的肉外,还炼了一种锻体口诀,是俺小时候偶然遇到了老前辈传的,说是能强身健体,俺就一直在练。”
西门锦猛然一跳,怪叫一声:“好哇,原来你们都藏了一手啊。”
王铜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夏谕摊开兽皮,上面刻了不少兽形文字,寻常人见了也只会觉得是鬼画符,根本不认识。
然而夏谕是修行之人,只是粗略一扫,便大致明白了这是一门炼体法诀,言简意赅,浅显易懂,却鞭辟入里,看似是一位得道高人的随手之作,却蕴含了大道真理。
或许这篇炼体口诀的价值,比王铜炉想象的还要大。
夏谕见他们都送了一件宝贝给自己,他稍作沉吟后,翻了翻乾坤袋,拿出那具灰狐尸身递给王铜炉:“铜炉,不知道这个对你有没有用?”
王铜炉咧嘴一笑:“有用,俺可以炼化它体内的血肉之力,提升俺的体魄。”
至于铁浮屠,夏谕则拿出了一本泛黄的秘笈递给她,“浮屠,这是我从长臂猴侯元贞身上搜来得《翻山诀》,是一本提升身法,身轻体健的法诀,原本想要回巡检司论功行赏后再给你的,现在看来,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铁浮屠眼神一亮,接过后大致翻了翻,满意的点了点头:“刚刚我从傻大个那儿翻了一下飞灵叔赠送的《飞灵诀》,大受启发,现在结合这本《翻山诀》,我估计身法能够再上一层楼,而且突破蜕凡境也指日可待了。”
夏谕笑着点头:“那就好。”
最后他看向西门锦,稍加考量后,他打开了王天溪的储物袋,翻了半天,才找到半截布帛,扔给了对方。
西门锦瞅了瞅半截布帛,神色诧异:“这是驭兽诀?”
夏谕颔首道:“不错,这是王天溪的成名功法,虽然只有残篇,但我亲眼见他从此法中悟出了‘驭兽飞行’这门小神通,能够在养神境便可御空飞行,或许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西门锦快速扫了一遍后,神采奕奕,时而惊呼时而诧异,好似叹为观止。
他轻叹道:“虽说这功法确实不俗,不过功法,可事实上王老怪的资质占了很大一部分。”
随后他便将那半截布帛小心收起,满意的点头:“还不错,这件礼物我收下了。”
铁浮屠问道:“夏大哥,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是继续回郡城巡检司么?”
夏谕摇了摇头:“不了,我准备出门游历一番。”
铁浮屠想了想,将身侧飞舟一推:“那夏大哥赶快将这飞舟收好,到了外面,纷争不断,难免有厮杀,有这件法器在身,也好护个周全。”
夏谕看了一眼,那飞舟是陈飞灵所赠的咸龙舟,算是一件上等法器。
他轻轻点头,也没矫情,收好飞舟之后,他便朝着铁浮屠他们各自抱拳:
“山高水长,诸位珍重!”
铁浮屠眼角微微湿润,哽咽说道:“夏大哥,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啊。”
王铜炉翁声道:“夏百骑保重。”
西门锦目光幽幽,遥遥抱拳,有些欲言又止。
但终究什么都没说。
夏谕抱拳,转身后,洒然而去,
似有轻歌唱响,悠吟缈远,传入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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旬月后。
巫郡巡检司,神女峰外。
有鸾驾莅临。
巡检司正使萧翰臣匆匆而来。
待看清那个那个明秀天成的宫装女子后,他浑身一震,竟然惊动这位贵人,看来那人身份八九不离十了。
他整理衣袖,轻扶儒家君子冠,朝着那宫装女子俯身一拜:“卑职萧翰臣恭迎公主殿下。”
宫装女子缓缓转身,她眸光灵慧,气质娴雅清淡,朱唇轻启:“萧正使当知本宫为何来此吧?”
萧翰臣迟疑了看了看四周。
宫装女子神色缓和,轻声道:“放心,此地我已布下隔绝禁制,非元丹之上不可探知。”
萧翰臣心神一凛,当即明悟这位心性灵慧的公主殿下,修为更上一层楼了。
他不敢怠慢,稍加酝酿一番后,便将自己所知的有关夏谕的 一切,悉数道出。
事无巨细,无一遗漏。
包括斩杀朱杰豪、徐沧海等人,开店卖药以及结交陈道山等人,还有包括削首巫神山四大匪寇之中的侯元贞、温不胜以及王天溪三人。
当然,还有陈飞灵散功营救夏谕之事也不曾忘记。
末了,萧翰臣有意为自己辩解了一句:“卑职见他意欲脱离巡检司,擅自做主擢升其为巡检司副使,还望公主殿下降罪。”
宫装女子听完后,非但没有任何不悦,反而大加赞赏的说道:“此事你做的不错,此事我代陛下允了。”
她轻声说道:“想来,有此官家身份在身,他行走江湖当会方便许多。”
萧翰臣拜谢之后,犹豫问道:“敢问殿下,为何不向他坦白这一切?”
宫装女子黛眉微颦,似有不悦,眸光微复,轻叹道:“本宫亦有此疑问,但陛下自有决断,我等不可擅专。”
一听连皇帝陛下都时刻关注夏谕,他再不敢胡乱发问了,跟这位身份尊贵的公主殿下继续聊聊夏谕的心性、行事风格、修为境界以及修行功法等等诸事后,萧翰臣便告辞回去了。
而那顶鸾驾却留在这神女峰之巅,负袖向后,踩石翻飞。
她眸光一转,换了个方位。
正是紫烟宫方向。
她喃喃自语:“紫烟宫主有大功于朝廷,赏万金,授‘紫烟真人’法号,并赐别院一座。”
“此女,有资格成为我的大道之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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