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锦轻吐一口气,缓缓说道:“据情报显示,长臂猴真名叫做侯元贞,曾是一位金袍卫百户,擅使长矛、弓弩以及枪法。”
夏谕眉头微动,似有讶然:
“竟是金袍卫百户。”
西门锦揉了揉脸颊,眼神幻灭不定。
他唔了一声,轻声道:
“是啊,金袍卫曾是大夏王朝初代禁卫之一。”
“乃我朝太祖皇帝亲手所创。”
“掌缉拿、拷问以及纠察之权,可风闻奏报五品以上官员违法乱纪之事。”
“归皇帝直辖。”
他语气一顿,缓缓言道:
“相传其权力巅峰时,对于五品以下问罪官员,有先斩后奏之权。”
“风头一度压下京城十二卫,成为太祖皇帝手中的利剑爪牙。”
他目光幽幽,轻叹一声:
“可后因仁宗皇帝一句‘金袍者,杀戮过重,有伤天和’而罢免裁撤。”
“实乃忌惮其锋芒,将此利剑归鞘雪藏。”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仅风光不再,许多金袍卫甚至连性命都未曾保住。”
西门锦眼神幽幽,低低一笑:“要知道,当初那位仁宗皇帝之所以得以上位,金袍卫可是出了大力的。”
“怎料一朝得势,便翻脸不认人,果断联合文武大臣将其镇压,这让朝臣盛赞其仁德品贤的同时,暗地里也不免骂一句白眼狼。”
“当然,雪藏金袍卫这把杀人利器的好处也极为明显 那便是俘获了不少文臣士子们的心,成就了那位仁宗的庙号。”
夏谕瞥了他一眼,蓦然说道:“怎么,西门兄似乎对仁宗陛下存有怨念?”
西门锦悚然惊醒,连连摆手:“百骑误会了,卑职只是有感而发罢了,大人不必在意。”
夏谕也并未深究,他不是皇帝的爪牙亲信,自然不会在这些旁枝末节上与西门锦闹别扭。
何况这些王朝秘史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是闻所未闻。
但夏谕而言,确实并不稀奇,他自幼在巡检司耳濡目染,早就一清二楚。
他沉吟道:“如此说来,这侯元贞是因为金袍卫被裁撤而流落我巫郡了?”
西门锦失笑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夏谕不置可否,问道:“剩下两位呢?”
“瘸腿温不胜曾是个良民,在郡城开了一家三层酒楼。”
“后因某个脑满肠肥的畜牲侮辱了他媳妇儿,愤而杀其满门,走投无路之下,上山作贼。”
“唔,那条瘸腿就是被那狗官打断的。”
夏谕默了默,不知该如何言语。
因为,他若为祸乡里,也会被骂作‘狗官’。
“至于陈跑跑嘛,却不是因为做了伤天害理、杀人越货的事儿上山作贼的。”
西门锦拍了拍膝盖上不存在的灰尘,轻笑说道。
听到提起这位‘陈跑跑’,夏谕眼神幽微。
但他脸上不动声色,挑了挑眉:
“哦?不知陈跑跑是因为何事上山?”
西门锦目光方远,缓缓说道:
“他曾是我巡检司前任百骑,曾因一件秘事要被灭口。”
“但他嗅觉灵敏,听到风声后,提前一步跑了。”
夏谕眯眼:“什么秘事?”
西门锦摇了摇头:“具体我也不知。”
夏谕点了点头,也没继续追问。
他再次问出了三个关键所在:
“他们实力如何、势力多大,还有具体盘踞何处?”
西门锦似乎早有准备,从怀中摸出四筒案卷。
正是巡检司案牍库内典藏的档案秘卷。
“喏,你想要知道的,全都在此。”
夏谕接过档案秘卷后,毫不客气的摊开一看。
他只是大概一扫,便明白刚才西门锦所言都大致不差。
他嘴角抽了抽:“四大贼酋竟然都有蜕凡境以上的实力?”
他无奈的合上:“巡检使大人还看得起我啊。”
他摸了摸鼻:“就凭你我四人,果真能剿灭这些山贼盗匪么?”
西门锦双手一摊:“这我就不知道了。”
“毕竟剿匪失败后,被撵出巡检司的又不是我。”
托大了。
夏谕再次暗骂一声自己脑子进水了,才冒犯答应此事。
被那姓萧的坑了啊。
“咦?”
忽而。
边走边翻看盗匪档案时,夏谕发现了一个有趣之事。
他发现四大贼酋并不是孤立分布。
而是呈‘四象阵’之势坐落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
而且是以巫郡郡城为中心。
仿佛是拱卫中枢的姿态。
此外,他发现案卷上记载了一事‘太康七年,盗匪王天溪纳妾,翌年巡检司百户陈忠厚携款潜逃’。
在夏谕记忆中,陈忠厚是个憨厚老实的糙汉子。
虽说个子不高,可幸在实在。
故而与其父夏源交往甚密。
甚至当初夏源在世时,还曾邀请过陈忠厚到家中做客。
两人饮酒高歌,把臂言欢,好不畅快。
事实上对于四大匪酋,夏谕比西门锦这个空降人员还要了解得多。
然而谁能想到。
那个众人眼中憨厚老实的陈百户竟然会携款潜逃。
最关键的是,他裹挟的钱款还不是巡检司钱库的钱。
而是巫郡郡城所有富商大贾们的钱。
想起这位憨厚老实的陈叔叔,夏谕就有些哭笑不得,感慨万千。
谁能想到,那个老实人陈忠厚会在解玉坊开个假钱庄呢。
靠着巡检司百户身份的背书,他竟一口气骗了郡城富豪们近九亿咸龙钱。
然后在一夜之间,卷款潜逃,消失得无影无踪。
气得郡城所有富商大贾们跳脚大骂,暴跳如雷。
等巡检司再次探听到他的消息时陈忠厚竟摇身一变,成为了巫神山脉“四大贼酋”之一。
还是最富得流油的那个。
记得当初听夏源将此事来龙去脉娓娓道来时,夏谕是听得目瞪口呆。
满脸的匪夷所思。
最后只能感叹一句:
“人心难测,渊深似海啊。”
夏谕搓了搓脸颊,喃喃自语:
“陈忠厚,字飞灵,号山君。”
“飞灵叔叔,不知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
“啊切!”
巫神山脉深处。
某个断崖边缘。
有个中年汉子迎风而立。
他模样憨厚,嘴里叨咕个不停。
若非身上披着一身银白色绣案长衫,恐怕都要被人看成疯子。
当然。
能在这百丈高崖之上筑篱成院,远离尘世,即便不是疯子,怕也是不远了。
“八年了,也不知夏谕长高了没有。”
他喃喃自语,眼神恍惚。
入山作匪八年有余。
所作谋划与布局悉数完成。
再过半个月,他便可抽身而退。
离开这个深山野林了。
“那位前辈的谋划,宏阔浩大,惊世骇俗,陈某能点缀一二,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不过离去之前,得助小谕儿将此处好好收尾,顺便助他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