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三天,盛春成晚上都要去陪钟欣欣跑步,丁画眉知道,不干了,她问盛春成:
“我是不是赔进去了?”
盛春成莫名其妙,问:“什么赔进去了?”
“被生活所迫,为了赚一个富二代的钱,我把我自己男朋友赔了进去。”
丁画眉说,盛春成大笑,骂道:“你也太不自信了,怎么,连一个脑袋像篮球那么大的,你也要吃醋。”
“切,但人家有钱啊,钱可以改变一切。”丁画眉说,“你们男人,只要可以不努力,连母熊都可以,没看到那么多细皮嫩肉的鸭型兽,会去傍皱皱巴巴的老富婆?”
盛春成笑道:“你那个你们,不包括我,你要是不放心,你跟我一起去好了。”
“打住打住,我的义务不过江。”丁画眉叫道。
盛春成他们居住的小区,是个老小区,没有地下停车场,每一幢楼的底楼,倒是有车库,但那个车库,当时建设的时候,都是按照柴棚间的标准建设,门口连能过汽车的路都没有,最多只能停自行车。
现在,这些车库都被用来出租给人开棋牌室、早餐店、理发店、代销店、菜鸟驿站、快递蜂站、保健品店等等,没出租的,也用来堆满了杂物。
小区里所有的汽车,都停在小区的通道上,把整个小区挤得满满当当,别说是在小区里跑步,就是在小区散步,都得罐一鼻腔的汽车尾气回家。
小区里不能跑,去其他地方,盛春成又怕被哪个客人碰到,盛春成只有到了晚上十点多钟,骑着自行车去钱塘江边。
钱塘江边,过了三堡船闸后,有一条和之江东路并行的漫步道,一直通到海宁,晚上的这个时间点,这里人迹寥寥,虽然是柏油和花岗岩的地面,和滨江绿道的塑胶跑道不能比,但对盛春成来说,已经是很不错的场地了。
丁画眉每天晚上,会陪着盛春成骑车到这里,盛春成戴上耳机,一边听刘玥的呻吟一边跑步,丁画眉就找一张椅子坐下,刷着抖音里那些搞笑的短视频,一个人笑得东倒西歪,路过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坐着一个神经病。
盛春成一周去江对岸陪那个胖妞跑三天,丁画眉就乐得在家里看电视,窝在床上刷抖音,笑得在床上滚来滚去。
盛春成和钟欣欣走出去一千来米,盛春成和钟欣欣说:“可以了,我们开始吧。”
钟欣欣把手里的皮腰带,给盛春成扎上一条,又给自己腰里扎上一条,然后把那个绳子,连在两条腰带上,他们每次,就是以这样的姿势跑步,本来,因为盛春成看不到,这样安排,是为了让钟欣欣可以带着盛春成跑,结果,真跑起来,每次都是盛春成带着钟欣欣跑。
盛春成在前面跑得很轻松,钟欣欣在后面,吼吼吼吼地跟着,上气不接下气,看到前面有人来,或者要转弯,钟欣欣还要大声地提醒前面的盛春成,这个时候,盛春成会放慢脚步,和钟欣欣并排,或让她到前面去。
两个人并排的时候,钟欣欣还要仔细地把多余的绳子收起来,免得盛春成被绳子绊倒,盛春成看在眼里,但装作是不知道。
两个人这样跑了半个多小时,坐下来休息一会,然后往回跑,再跑半个多小时,钟欣欣脸都已经跑红,又跑白,都快跑得口吐白沫了,盛春成这才放过她,两个人坐在江边的石凳上继续休息。
江风拂面,眼前的江水滔滔,江对面钱江新城的那些景观灯,也都已经熄灭,整个城市,已经沉入了半睡眠状态,宽阔的江面上,连一点的船影也没有。
两个人坐着随意地聊天,盛春成问钟欣欣,什么时候回去英国?
“不知道。”钟欣欣说,“可能回不去了吧,我所有的课都已经挂红灯了。”
“不是可以上网课吗?”盛春成问。
“网课要去上海上,懒得去。”钟欣欣说,“其实翻墙也可以,懒得翻。”
过了一会,又说:“回不去就回不去,我本来就不喜欢那里,正好。”
“那你什么时候回家?我是说你老家。”
“不回去,要回去天天可以回去,开车也就一个小时。”钟欣欣说,“我不回去。”
“为什么?”盛春成问。
“你怎么这么多的为什么,你是十万个为什么爸爸?”钟欣欣反问。
盛春成大笑,他说,我随便问问啊,你不想说就不说。
“好好,你是我爸爸,你随便问。”
“你不回去,你爸妈不想你?”盛春成问。
“不想,他们忙都忙死了,也是奇怪,疫情来了,外贸的订单反倒多了,根本来不及做,他们每天都忙得昏天黑地的,我回去,他们看着烦,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给他们添堵。”
“怎么可能,你家不就你一个小孩?你是他们的宝贝。”
“有没有搞错,长成那样的,才会是宝贝,像我这样的,和宝贝能挨上边吗?你看看我……嗨,反正你也看不到,不和你说了。”
“不会的。”盛春成摇了摇头。
“什么不会的?”钟欣欣说,“我爸妈都后悔死了,那个时候,他们不是已经办厂了嘛,办厂的人要是敢超生,就天天来查你税务,罚款都罚死你,他们就没敢生,现在想想,他们都后悔当时没有横下一条心,再生个弟弟或妹妹。”
“他们和你说的?”
“没有,我猜的。”
“那你肯定猜错了,不管儿女长得怎么样,在父母眼里,都是他们的宝贝,一样的道理,你会嫌你爸妈长得丑吗?”盛春成说,“我妈妈现在只有一只眼睛,一条腿,那样子别人看着有点恐怖,但我还是会想她,还希望自己有一天,有能力把她接过来,好好孝顺他。”
“你会的,爸爸,我看好你。”钟欣欣说。
“谢谢,你也一样,你想想,你如果不是你爸妈的宝贝,他们怎么会疫情一来,就要你不管一切先回来,送你出去,你爸妈一定也花了不少的精力吧?一到关键时刻,就什么都不管了。
“还有,你住的房子,应该要上千万吧,你的车,也要一百多万,你爸妈还不是说给你买就买了,你爸妈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他们辛苦赚来的,你要不是他们的宝贝,谁会管你?”
钟欣欣不响了,沉默着,盛春成继续说:
“有很多时候,父母可能只是表达方式不一样,或者说,是有代沟,他们不知道怎么表达,我记得我以前,我爸爸从来也没有叫过我一声儿子,我也没有叫过一声爸爸,我们都是以喂代替,但等到他不在了,我才明白,叫不叫都没关系,都不代表他不爱我,我不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