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虽是薛丹溪约了陆锦澜出去游玩,但最后出去的却并不是只有他们二人,另外还多着一位姑娘。
这位姑娘姓薛名绿绮,父亲乃是薛家二爷,母亲则是宋氏。她正是薛丹溪嫡亲的堂妹,陆锦澜嫡亲的表妹。
薛绿绮刚刚及笄不久。她生就一张圆圆的脸,圆圆的脸,笑起来的时候甜美无比,会无端令人想起五六月份枝头刚成熟的水蜜桃儿,只看着就会让人忍不住的想要捏一捏她白皙饱满的脸颊。
陆锦澜是在二院的垂花门旁看到薛绿绮的。彼时她正在跟她的丫鬟一起玩儿投壶的游戏,忽然看到陆锦澜和薛丹溪迎面走来,立刻抛下手里的箭羽,颠颠儿的跑过来叫了一声大哥和表姐。
随即她就注意到薛丹溪身上穿着一件簇新的竹月色锦袍,腰上还缀着一枚她此前都未见薛丹溪带过的镂雕松鹤灵芝的白玉坠儿,就好奇的问着:“大哥,你今日忽然打扮的这样的用心,可是要去见什么特别重要的客人?”
在她的印象中,薛丹溪对服饰向来不看重。而且他贵为薛家的长房长孙,年纪轻轻就管着一家货栈和米行,家里的那些掌柜也好,又或是同薛家有合作的商户也好,哪个见到他不要毕恭毕敬的?所以此前薛绿绮是从未见过薛丹溪用心装扮过的。今日却见他身上穿的和戴的显然都是精心挑选过的,所以才会疑心他今儿要见的客人到底有多重要。
她话音才落,薛丹溪耳尖就浮上一丝红晕。
忙偷偷的觑了陆锦澜一眼,见她神色如常,这才轻松了一口气。
“今日我不见客,”收回偷觑陆锦澜的目光,薛丹溪看向薛绿绮,“而是陪表妹到外面游玩一番。”
说着说着,耳尖上红晕愈盛。垂在身侧的双手却有些紧张的轻握了起来。
薛绿绮自小被薛二爷和宋氏娇养着长大,虽然她现年已经有十五岁,但心性却还如同孩子一般,所以她哪里能明白薛丹溪这会儿的心思?反倒听到游玩二字,她立刻眼前一亮。
连忙就说道:“大哥,我也跟你和表哥一起去游玩。”
虽然薛丹溪只想和陆锦澜两人出去游玩,但他脸皮薄,也没法开口拒绝薛绿绮啊。
就转过身,问陆锦澜:“表妹意下如何?”
陆锦澜还能如何意下?肯定是要点头同意的。
原本薛丹溪约了她单独出去游玩,她心里已经觉得有些不自在了,但几次三番,她也不好总是拒绝,故而今日只得赴约。再者,薛绿绮可是她的表妹,她心里也是很喜爱这个表妹的。
就抬手轻轻的捏了下薛绿绮的左脸颊,笑着说道:“表妹想跟我们一同出去游玩自然是好。只是有一样,待会儿若是遇见了好吃的,你可不能一直吃,我叫你停下你就得停下。”
陆锦澜是知道的,她这个表妹没有旁的爱好,就是爱吃。但凡遇到了她喜欢吃的东西,哪怕明明肚子都已经吃撑了,她还会继续吃下去。所以从小到大,诸如大山楂丸,保和丸之类促进消化之类的药丸,她屋里是一直常备 着的。
薛绿绮在旁的事情上面是糊涂的,但在吃这件事上却是意外的精明,所以对于陆锦澜对她的这句提醒,她只嘻嘻的笑着,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这样待会儿要是遇到了她喜欢吃的东西,她还是可以吃很多很多的呀。
就无视薛丹溪看着她的幽幽的目光,遣了个小丫鬟回去告诉宋氏她要跟着大哥和表哥出去的事,然后她就乐滋滋的挽着陆锦澜的胳膊往前走。
通州离京城并不算远,一应风俗饮食跟京城相差不大,所以若说要去游玩,其实还真没什么特别新鲜的东西好游玩的。
不过现在是秋季,正是菊花盛放的季节,于是薛丹溪和陆锦澜一商议,就挑了个菊花多的园子去看。
但薛家豪富,家中园子里的花木都是极名贵的。就譬如这菊花,诸如墨荷,绿牡丹,玉壶春,狮子滚绣球等这些珍贵名品,哪一样没有?完全不是外面这些园子里的菊花能够媲美的。
于是他们三人随便在园子里面逛了一逛,也就出来了。
好在外面的街市倒还热闹。长街两旁摆满了各样的摊位,有卖菜和时新的瓜果的,也有卖各样自己写的字,画的画的,也有卖各样自己做的小玩意儿和首饰之类的。
姑娘家总是喜欢各样精巧的小玩意儿和首饰的,薛绿绮就拉着陆锦澜专往这些摊位前钻。但凡看到有喜欢的,她悉数买下。
薛绿绮是肯定不差银钱的。不过有薛丹溪这个大堂哥在,那肯定也是不用她掏一分一毫的银子的。
于是到最后,就是薛绿绮看到什么东西好了,就直接拿了就走,薛丹溪则跟在她身后向摊主付银子。
陆锦澜却没有买什么。
到底是两世为人,她纵然现在外表看着跟薛绿绮一般,是个花骨朵一般的少女,但到底心里面要沉静很多,对这些小玩意儿和首饰之类的就不太感兴趣。
但薛绿绮热情高涨,她这个做表姐的也只能陪同。甚至当薛绿绮犹豫不决,不知道两副耳坠子哪一副更适合她的时候,陆锦澜还耐心的给她提出自己的意见。
薛丹溪虽说一直都跟在薛绿绮后面付银子,但他的目光还是时常会望向陆锦澜的。
就留意到她到现在还一样东西都没有买。
她为什么没有买呢?是不喜欢这些东西,还是知道若她看中了什么东西,他肯定会掏钱的,所以她就觉得不好意思,索性就什么都不买了?
薛丹溪看着挑选好了一副耳坠子,又开始兴致勃勃的挑簪子的薛绿绮,就觉得陆锦澜和薛绿绮年龄相仿,没道理薛绿绮这般喜欢这些东西,而陆锦澜却会如此的无动于衷。
她定然是在他面前觉得不好意思的!
但这有什么?但凡是她看中的,喜欢的东西,无论多少银钱,他都是愿意买下来送她的。
于是薛丹溪踌躇了下,就在摊位上挑选了一支簪子,递到陆锦澜面前,呐呐的说着:“表,表妹,我瞧着这支发簪倒还好,跟你十分的相称,你,你要不要戴着试试?”
陆锦澜低头望过去,就见那发簪的簪头做成了银杏叶的模样,底下缀着两串一长一短的珍珠流苏。
这簪子虽非赤金,但却也是老银。流苏上缀着的那些珍珠虽然不大,也一颗颗的看起来并不圆润,但胜在光泽倒好。更妙的是,这簪子做的却是十分的精致小巧。
实际上,刚刚陆锦澜一到这摊位前,一眼看到的确实就是这支簪子。不过她也只是看了两眼便罢了,压根就没有要买的打算。没想到现在薛丹溪也挑中了这支簪子,还要给她......
陆锦澜就要推辞。不过还没等她开口说出话来,站在她身旁的薛绿绮已经笑嘻嘻的在对薛丹溪说着:“大哥,表姐肯定喜欢这支簪子的,刚刚我就看到她在看这支簪子。所以你干嘛要问她喜不喜欢呢?你一问她肯定要说不喜欢啊。你就干脆拿着簪子,直接戴在她头上,再直接掏银子给这位摊主,买下这支簪子就是了。难道到时候表姐还能拔下这支簪子还你,说她不要不成?”
薛丹溪一听她这话就觉得十分有道理。而且薛绿绮还在一旁不停的怂恿着,于是原本薛丹溪还不敢,但最后却鼓起勇气,果然如薛绿绮所说的那般,抬手将这支银杏步摇簪在了陆锦澜的发间。
一边还说着:“只是一支普通的簪子罢了,表妹万勿推辞。”
陆锦澜还能怎么办呢?难道还真的能抬手取下这簪子还给薛丹溪啊?这毕竟是他表哥,从小到大,两人之间也是有着情分的。
就垂眉敛目,轻声的说着:“多谢表哥。”
薛绿绮听了这话就笑。
“表姐,我可是记得以往你每次回来到大哥的书房里去玩,那会儿你若看中他的什么东西了,只消对他说一声,然后不管他愿不愿意,你都是直接拿了就走的。怎么这一次你回来,大哥不过送了你一支普通的簪子,你竟然说多谢他?这可不像你啊。”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忽然歪了歪头,然后才又笑着继续说了下去。
“啊,我知道了。你这就是昨儿晚上我娘跟我回来说的那样,我这次见到你表姐,觉得她长大了,懂事了不少。难道说长大了,懂事了,所以你就要不好意思跟表哥要东西了,而且表哥送你什么东西你还要跟他说多谢么?要真是这样,那我永远都不要长大,也不要懂事。”
说着,她又笑嘻嘻的挽着陆锦澜的手臂往前走,继续去看其他摊位上卖的东西了。
而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就有两个人来到了这一处卖首饰的摊位前。
这两人,其中一人穿着天青色的锦袍,另一人则穿着月白色的锦袍。
两人皆望着薛丹溪,陆锦澜和薛绿绮三人远去的方向。
片刻之后,穿月白色锦袍的那人轻笑了一声,侧头开口对站在身侧的人说道:“你这位放在心尖上的陆姑娘,仿似又多了一位爱慕者呢。如何,周大人,请问你现在心中是何感想呢?”
这两人,一人是谢知蕴,而另一位,则正是周舜钦。
原来今儿一早周舜钦就去陆府寻陆锦澜,就是想要知道她的答复如何。不想过去一问,就得知陆锦澜竟然早先几日就已经同她母亲一同去了通州。
周舜钦彼时听了,心中就是一沉。
这几日他心中一直惴惴不安,就是不知道陆锦澜思量一番之后到底会给他一个什么样的答复。其实中间有好几次他都想冲到陆府来,想迫不及待的知道陆锦澜给他的答复,但到底还是被他硬生生的忍住了。
他还是想给她足够的思量时间的。
好不容易他才忍到今日休沐的日子过来询问,却得知陆锦澜竟然在他对她表白的那一日就离开京城去了通州。
她甚至都没有遣个人对他说一声。
所以她这是拒绝他的意思吗?
一想到这里,周舜钦如何能不消沉。
然而既然陆锦澜不在陆家,他也只得怏怏的准备回去。
只是行出去一段路之后,他却忽然一勒手中缰绳,拨转码头,望着通州的方向就疾驰而去。
不行!纵然是要被拒绝,他也要当面见一见陆锦澜才行。
半途中恰巧又遇到谢知蕴。谢知蕴一听说他要去通州,便说自己今日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也去通州游玩一番,便也跟着一块来了。
不想来了通州还没多长时间,尚未打听到薛府位于何处,恰巧就看到陆锦澜正站在长街上的一处摊位前。
周舜钦心中一喜,便要上前。却又忽然注意到她的身旁还站着一位女子,和一位男子。
女子便罢了。那男子却十分亲近的同陆锦澜说着话,不一会儿的功夫竟还在摊位上挑选了一支簪子,亲自簪到了陆锦澜的发间。
陆锦澜竟然也没有拒绝,任由他男子为她簪着簪子。随后更是敛眉垂目的站在那男子的面前,一副十分娇羞柔顺的模样。
周舜钦看到这一幕,毫不夸张的说,那心里就如同喝下了一大桶的山西老陈醋,酸的都快要往外直冒泡了。
偏偏谢知蕴倒好,这会儿非但不好好的劝慰他一番,反倒还嫌他心不够乱一般,哗的一下直接往他的伤口上撒了一大把的盐。
周舜钦心里当真是又酸又涩。不悦的轻哼了一声之后,他也没有理会谢知蕴,抬脚大步的就往陆锦澜所在的方向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