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锦棠穿一件浅绿色的衫子,雪白色的细褶裙。生的肌肤白皙,秀雅似芝兰。
她矮身屈膝对着薛氏行了个礼,温温柔柔的唤了一声三婶。
而陆锦澜也早就起身站了起来,对着进来的那位梳着圆髻的妇人矮身屈膝行礼,唤了一声大伯母。
这位就是陆弘文长兄的发妻,郑氏了。
郑氏是个聪明的。她虽然也贪图陆家的东西,但比之自己的丈夫自命清高,瞧不上薛氏这个商贾之女不同,她心里深知若没有薛氏,陆弘文必不会有今日之成就。而且薛氏手里宽裕着呢,但凡让她高兴了,手指缝里随便露一些都够他们富裕上一阵子了。是以一年之中总还会来薛氏的汀兰居小坐上那么两三回。
当下大家都见过了,就分宾主坐了下来。很快白檀和绿檀就领着小丫鬟们过来奉了茶水和茶点。
郑氏这时就看着薛氏笑道:“......听说你身子不舒服,我心里就一直惦念着你,早就想着要来看看你了。只是一直不得空,今儿才过来。如何,你现在可觉得身子好些了?”
薛氏是个实诚的。从前但凡旁人对她说些好话,她一高兴,就什么好东西都肯给人家。就这郑氏,薛氏就曾送过她很多好布料和好首饰。
但自打在生死边缘走了那么一遭之后,薛氏却看清了很多事,自然也就看清了很多人。
就譬如说这郑氏,说什么知道她甚至不舒服,心里一直惦念着她,早就想来看看她之类的话,但她甚至不舒服可都是一两个月前的事了,郑氏若果真心中一直惦念着她,想来看看她,就不信这一两个月中她都找不到得空的一天。
只是一些场面上的客套话罢了。只有她这个蠢的,从前总是会将旁人对她说的客套话当真!
不过薛氏面上却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来,只是笑着,淡淡的说道:“多谢大嫂一直惦念着我。我现在身子已经好了,无大碍了。”
说着,她也客套的问郑氏近来身子可好?她心里也是一直惦念着大嫂的,一直想着要去看她,就是近来身子不好,懒怠出门,所以没去成之类的话。
总之说来说去的,就是不往端午节礼这件事上扯。
哼,谁不知道你今儿过来是为着端午节的礼送的太轻的事。
薛氏不主动提这件事,郑氏一时也不太好意思主动开口提。
就渐渐的将话题说到了陆锦澜身上。
“......才几个月没见澜姐儿,这相貌出落的可就更好了。水灵灵的,就像一朵刚开的花儿一般。”
又热络的问着薛氏:“澜姐儿也快十六了吧?也该说亲事了。如何,可有相中的人家?若是还没有,我娘家倒有一个外甥,现年二十岁。个子很高,生的又白净。他在读书这件事也是很有天分,十五岁上就考中了秀才呢。我翘着他和澜姐儿倒也相配。”
坐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垂眼喝茶的陆锦澜:......
你跟我母亲说话就好好说话,没事扯上我做什么?而且还一开口就说这样的事。
怎么,您今儿个是来做媒人的不成?
却也没有说什么,只继续垂着眼慢慢的喝茶。
反正就权当她害羞,所以才不抬头,不说话就罢了。
薛氏却有些不太高兴。
虽说陆锦澜现在确实到了要婚嫁的年纪,但哪有像郑氏这样,当着未嫁的女儿家就当面提要给她做媒的事?
而且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娘家可是个小门小户的人家。还有你那个外甥,夸的他好像就天上有,地上无似的。
但他要真的有那么好,你怎么不把他说给你自己的女儿?倒这般好心的要说给我的女儿?
就只是淡淡的说着:“澜姐儿的亲事不着急,我还想让她在我身边多留两年呢。慢慢的相看着也就是了。”
然后她不等郑氏开口,就又说道:“我记得棠姐儿已经过了十八了吧?如何,她可有相看好的人家?”
哼哼,你说我女儿的亲事,我就说你女儿的亲事。而且你女儿的年纪比我女儿还要大个两岁呢!
陆锦澜听着薛氏问的这话,唇角不由的微微扬起。
母亲就是这样。旁的倒还罢了,不过在涉及到她的事情上,她是一点儿都不肯让步认输的。
笑过之后她就悄悄的瞥了一眼陆锦棠。就见她面色绯红,正一脸娇羞的低下头去。
郑氏却是面有得意之色。
“她的亲事虽还没有真正的定下来,但十有八九却是差不离的了。”
薛氏难免就心生好奇,问道:“是哪一户人家?”
那户人家到底是有多了不得,就让你得意成这个样子了?
郑氏一听薛氏问起,面上的得意之色那就越发的浓厚了。甚至因着笑容过深的缘故,她眼角的皱纹都层层叠叠的挤了出来。
“嗐,说起这户人家来,你想必也是知道的。”
郑氏一脸的神秘,“他们家祖上原就了不得,是个世代的读书人家,清贵的很。虽说上两辈的人差了些,家中子弟没有一个入朝为官的。但到了这一代,那可就不得了!出了一个天纵英才。才刚弱冠之年呢,就考中了状元,步入了仕途。现在那人和三弟还是同僚呢,每日都要见面的。”
薛氏一听就明白了。毕竟本朝自开国到现在,能在弱冠之年考中状元的可就只有那一个人。
“你是说周家啊?”
虽然陆锦澜曾对薛氏坦白过自己是重生的,上辈子嫁对人之后受尽了苦楚,但她却一直都没有对薛氏明说自己上辈子到底嫁给了谁。因为她知道若她明说了,按照薛氏的性子,是一定要去找周攸宁算账的,到时一定会场面大乱。
她不想让母亲惹到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无论母亲如何的逼问,她也始终没有说出来。
不过薛氏因着前几日陆锦月之事,她却还是知道了周攸宁。而且她心中也下意识的就不喜欢周攸宁。
因为在她的认知里,但凡跟陆锦月扯上关系的人,那肯定就不是好人。
这会儿她听郑氏说起给陆锦棠相看的人家是周家,心里默默的想了下周家适龄未婚的男子,不由的就问道:“你给棠姐儿相看的那么亲事,该不会就是周家大房的那位长孙吧?”
那位可才跟我们家的那位二小姐不清不楚过了呢。实话实说,你这眼光可不怎么样啊?
只是她话音才落,却看到郑氏笑着摇了摇头。
“不是周家的那位长孙,而是那位长孙的三叔!”
什么什么三叔?
薛氏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陆锦澜却是立刻就明白了郑氏这话的意思。
所以她给陆锦棠相看的人是周舜钦?
而且,这件亲事还八九不离十了?
陆锦澜也不知为何,胸腔里的一颗心忽然就重重的跳了一下。手里端着的红釉锦地开光盖碗也忍不住随之顿了一下,碗中茶水微漾,差些儿就泼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