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锦澜走进东次间,矮身屈膝对着陆弘文行了个礼,唤了一声:“父亲。”
对于白姨娘,她却是直起身来之后仅仅对着她点了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不过白姨娘现在也无暇去顾及陆锦澜对她的态度,她的全副心神全都落在陆锦月上。
当看到陆锦月发髻散乱,衣裙凌乱,白嫩的脸颊上更浮有五根鲜红的手指印时,她又是震惊,又是心疼,起身就站了起来。
“月儿,”她一边惊呼着,一边将怀中抱着的陆明信转手交给站在一旁的奶娘,然后急切的就问着,“你这是怎么了?”
陆锦月接受不了被陆锦澜又打又踹,还让丫鬟拖拽着她前行的事,所以一开始就算坐在马车上,也一直在大声的咒骂着陆锦澜。
陆锦澜不想等到明日整个陆家都成为京城的笑话,就干脆叫雪柳用帕子堵住了陆锦月的嘴。刚刚进了玉琼苑之后才让雪柳将帕子取下。
不过饶是如此,陆锦月的嗓子却也是哑了的。
这会儿听到自己母亲的一声呼唤,陆锦月再也忍不住,满腹的委屈皆化为泪水涌了出来。
“母亲。”
她哑着声音喊了一声,然后一瘸一拐的就扑到了白姨娘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白姨娘便抬手抚着她已经红肿的脸颊,一边就关切的连声问着:“发生了什么事?你的脸怎么了,是谁打的你?你的腿又怎么了,为何走起路来会一瘸一拐的?”
就是她不问,陆锦月也是要说的。于是这会儿听了白姨娘的话之后,陆锦月就干脆顺势跪了下来。
“父亲,母亲,是长姐。她不但狠狠的打了两巴掌,还重重的踹了我一脚。甚至回来的路上,她还让丫鬟用帕子堵住了女儿的嘴,押犯人一样将女儿给押了回来。父亲,母亲,女儿委屈啊,你们一定要为女儿做主!”
白姨娘一听这话,只气的浑身发抖。
她待要冲过去先狠狠的扇陆锦澜一巴掌,再好好的质问她一番为何要这般毒手打陆锦月,但转念一想陆弘文还在这里,她是万不能在他面前表现出那般的泼妇样的。
这个火,还是留着让陆弘文去发比较好。左右依着她对陆弘文的了解,将父亲的威严看的比什么都重的性子,是必定不会容忍姐妹不和睦的。
就只是弯腰将还跪着的陆锦月扶了起来,心疼的搂在怀里。
而果然不出她所料,陆弘文一听完陆锦月的哭诉,只气的伸手就抄起刚刚他放在炕桌上的那只盖碗,然后劈头盖脸的就对着陆锦澜重重的掷了过去。
好在陆锦澜早就已经知道陆弘文薄情寡性的性子,早在陆锦月跪着哭诉的时候她就已经在开始提防着陆弘文了。这会儿见他伸手拿茶杯,她就已经开始闪身躲避。
她又不是个傻的。难道还要傻乎乎的站在原地,让那盖碗砸到自己不成?就算那样,陆弘文也是肯定不会心疼她半分的。
而她早就已经不稀罕陆弘文会不会心疼她的了。
于是那只盖碗并没有砸到她,而是砸中她身后的碧纱橱。
屋里的众人就听到哗啷啷一阵清脆的响,随后就是茶水四溅,碎瓷片满屋迸溅的到处都是的场景。
雪柳和青玉也是躲得够快,不然只怕也会被那茶水和碎瓷片给溅到身上。
而陆弘文一见陆锦澜竟然胆敢躲过他掷过去的盖碗,只气的暴跳如雷。
他抬手重重的拍在了炕桌上。
酸枝木做的炕桌,那是十分结实的。他这一掌用的力气又十分的大,所以他纵然将炕桌拍的砰砰作响,但反弹回来的力道却也将他手掌震的又痛又麻。
却是无暇顾及这个了。只能竭力的忍住,面上依然是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阴沉之感。
“家门不幸,竟出了你这个逆女!还不给我跪下?!”
陆锦澜才不会跪他,依然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只是目光平静的看着他。
陆弘文年轻的时候虽然因着既无权势,又无钱财的缘故遭受过很多人的白眼和嘲讽,但自打和薛氏成亲之后,他却是先有财富,再有权势,再无人敢给他白眼,也无人敢再嘲讽他。反倒有的是人对他阿谀奉承。
所以他已经有近二十年的时间没有感受过被人忤逆的感觉了。而现在却有人忤逆他了,而且忤逆他的人竟然还是他的女儿......
陆弘文一时简直就是急怒攻心。他一手抚着自己的胸口,一手抬起,颤颤巍巍的指着陆锦澜。
然而除却逆女两个字,他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出其他要责骂的话来。只是呼吸越来越急促,面上也越来越紫涨起来。
倒是陆锦澜平静的看了他一会儿之后,不紧不慢的开口说道:“父亲纵然生女儿的气,要责罚女儿,但也该先听一听女儿为何会打二妹。若您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还觉得我不该打二妹,那这两巴掌,并着这一脚,女儿愿意加倍受回来。”
白姨娘这时终于忍不住了。
陆弘文也忒没用了。先前陆锦澜并未说过一个字,他就已经被她气成了这样的一副模样。这会儿还要指望他能陆锦澜嘴里问出些什么来呢。
看来还是得她亲自出马才行。
就语气不善的开口问道:“大小姐既如此说,那妾身倒要听一听大小姐的说辞。月儿到底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错事,竟让你这个做长姐的这般打她?难道大小姐就没听说过一句话,杀人不过头点地?再如何,你这个做长姐的怎么能打她的脸?”
对于女子而言,脸是一生荣辱的根本。确实是即便打人,也是不能打脸的。
陆锦澜自进屋之后其实是一直都懒怠看白姨娘的,但这会儿听到她这般咄咄逼人的尖锐问话,她终于转过头,冷漠的瞥了她一眼。
随后她便开口,淡淡的说着:“我打她,打的还是她的脸,那自是因着她做了丢脸的事,我这个做长姐的,只好动手教导教导她,让她长长记性了。”
白姨娘一听这话立时也就怒了。
这个陆锦澜,总是有一句话就能挑起别人心底怒火的本事。
“我的月儿温婉贤淑,是最合格的大家闺秀,她能做什么丢脸的事?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了!”
“再者,即便月儿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那还有她的父亲,我这个母亲来教导她,轮得到你来教导她?”
陆锦澜不欲再与她争辩。
对白姨娘这样的人,事实永远胜过雄辩。
就叫青玉:“青玉,你过来将今日二小姐做的好事仔仔细细的告诉给老爷和白姨娘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