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字字如刀,直戳白姨娘心中不堪往事。她脸色越发煞白,整个人抖如筛糠。
但她却依然不肯放弃。还是扬着脖颈,一副高高在上的清高模样。
“绮罗坊的收益往常都是交到公中的账上,经核对无误后入府中银库,以往账簿上一笔一笔的都有登记。现如今是我掌着这整个陆府的中馈,按理绮罗坊上个季度的收益就该交到我的手上。怎么现在夏掌柜竟然越过我,直接将银子交到了你的手上?这笔银子,你须得立刻拿出来交给我才行。”
薛氏闻言,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
陆锦澜也忍不住莞尔。
她倒不认为白姨娘果真蠢笨于此。但她也知道白姨娘确实太需要银钱了,可她却并没有能来钱的渠道。
陆锦澜是知道陆弘文这个人的,不但非常看重自己的仕途,也十分看重自己的银钱。换而言之,但凡进了他口袋里的银钱,就别想他再掏出来了。所以就算他口上说的再如何的宠爱白姨娘,但给她的银钱首饰之类的都不会太多。可就那些银钱,如何能够白姨娘将她的亲人族人从苦寒之地救出来呢?想来想去的,也就唯有将主意打到了她母亲的嫁妆上来。
只可惜白姨娘这一番苦心积虑的自以为终于将管家权握在手里,往后她就能捞到大笔银钱的愿望最后终将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薛氏这时终于笑够了。她喝了口茶水润润嗓子,然后才说道:“你莫不是脑子有病,才会跑到我这里胡言乱语来了?”
“那绮罗坊原就是我的嫁妆,那夏掌柜原就是我薛家的人,我是他的东家。绮罗坊的所有收益他自然该交到我这个东家手里,怎么就该交到你这个外人的手里了?就是走遍天下,那也没这个道理!”
确实是没有这个道理的,白姨娘心里不可能会不明白。但她今日之所以会冲到汀兰居来,她原就没想过要讲道理。
她原就是想要利用薛氏的温和软弱的性子,用陆弘文知道了这事会不高兴来拿捏她。她却没有想到薛氏现在竟然跟变了一个人一般。
原本她进屋看到陆锦澜也在的时候她心里面还咯噔了一下。
这段时间她是见识过陆锦澜的变化的,原还有些担心陆锦澜会出手干涉。但现在陆锦澜却自始至终只是坐在炕沿上悠闲的喝着茶而已。
陆锦澜这是料定了仅就薛氏一个人就能对付得了她?
白姨娘不甘心快要到手的,这么一大笔白花花的银子就这样飞了,于是她继续梗着脖子说道:“虽说绮罗坊确实是你的嫁妆不错,但这么多年,绮罗坊的收益都是归入公中所有的,再无一次例外。可怎么现在忽然就要越过宫中,直接交给你了?你掌中馈多年,你又不是不知道陆府的开支有多大。难道仅凭老爷的那点儿俸禄和他名下的那两处田庄,就能够养活得了陆家这么多人?”
薛氏面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她一边抬手轻轻的抚着手边的粉彩牡丹蝴蝶纹掐金罗汉盖碗,一边慢慢的说着:“我这个人虽然出身于商贾之家,但我却向来不将金钱放在心上。从前我心里有陆弘文,自然愿意什么事都帮着他。不过是我嫁妆里面这些铺子田庄的收益罢了,算得什么?我可以将这些都放于公中,以供他随时取用,也供府中之需。”
“但现在却不一样。他有你这个美妾,一心只在你和你的儿女身上,我和我的女儿在他心里不过尔尔。他甚至还会动手打我的女儿,还会盼着我死,这样的一个人,我自是不愿再为他花一分银子了。”
“白姨娘,我不妨告诉你,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往后但凡我嫁妆里的铺子也好,田庄也好,所有收益都会直接交到我的手里,再不会有一分银子入公中。至于你说的,陆府的开支很大,凭着陆弘文的那点儿俸禄和他名下的那两处田庄收益远远不够养活陆家这么多人的事,我当然比你清楚。不然你以为我这么多年为什么要将自己的嫁妆贴进去?”
“至于往后要怎么用这些银子养活陆家的这许多人,那就是你白姨娘该操心的事,而非我操心的事了。这管家权,原就是你自己处心积虑,让陆弘文从我手中夺去的。你即便现在想要反悔,却也是不能够的了。而且,”
薛氏说到这里时抬头望了过来,面上还带着微微的笑意,“陆弘文以往总在我面前夸耀你自小就被教导要如何掌中馈,又说你如何知书达理,见识宽广,定然能将他陆弘文的后人教导的更加出色,那我往后正好看看你的才能有多出众。”
白姨娘听了她说的这一番话,只觉得气血上涌,眼前一阵发黑。
她从前之所以会处心积虑的要夺这管家权,为的无非就是能从薛氏的嫁妆里面捞银钱罢了,不然谁耐烦管这个家?可现在倒好,薛氏竟然给她来了这一手!
她确实自小时候开始母亲就开始教导她如何掌中馈,但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陆弘文的那点儿俸禄和那两处田庄的收益能有多少银子?但陆弘文这些年为了脸面,家里的下人可是一直有增无减的。不说每个月的月例,一年四季的衣裳,就是每日的饭食就要多少银子了?
再有陆弘文自己又是个附庸风雅的人,他时不时的就会买一些古籍孤本之类的。而且他每每都是直接在铺子里面当场买下,然后让掌柜的拿着他写的条子到账房里来支银子的,压根就不会回来跟任何人商议一下。
还有陆弘文身为户部右侍郎,上级官员的打点,同僚之间的人情往来,桩桩件件,哪一样不要银子?
若没有薛氏嫁妆里的铺子和田庄收益补贴,如何能兜得住这些花销?
但现在薛氏却将她那些铺子和田庄的收益全部和公中分开......
那这个家她还要怎么当?她压根就当不了!
最后白姨娘也实在是着急了,就开始有些口不择言起来。
“你这般将那些铺子和田庄的收益都收归你自己所有,老爷若知道了,是必然饶不了你的。难道你就不怕他休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