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锦澜虽然摔倒在地,手臂连着半边身子都剧痛不已,但她的心里面却是很平静的。
她对陆弘文的那点儿父女之情,早在上辈子母亲死后就已经全都消失殆尽了。这辈子重生归来,她心里是从未将陆弘文当成是自己的父亲的。所以无论他现在如何的对待她,她都不会有半点儿伤心难过的感觉。
但是薛氏却不一样。
她眼睁睁的看着陆弘文竟然这般重重的将陆锦澜推倒在地,甚至连碧纱橱都被连着压倒了,这哪里是一个父亲会对自己女儿做出来的事?
薛氏激动之下,原还手脚绵软无力,只能倚靠着白檀勉强坐稳身子,这会儿她却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下子就起身站了起来。
她要去扶陆锦澜起来。她可就这么一个女儿,是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的。
哪怕这个人是她的丈夫,她女儿的亲生父亲也不行!
但她的身子骨到底还是没有力气的。纵然一时激愤之下起身站了起来,但才刚迈步走了两下,就觉得浑身的力气一下子消散殆尽了,整个人眼见得就要摔倒在地。
白檀在旁见了,赶忙抢过来扶住了她。
吴妈妈这时正弯腰要扶陆锦澜起来,忽然眼角余光看到薛氏要倒地,立刻惊叫了一声夫人。
她一时不知道到底是要先去扶薛氏,还是要先扶陆锦澜,急的眼泪水不断的滚出。
陆锦澜也看到了薛氏就要倒地。母亲是尚在病中的人,倘若摔了,那后果是可大可小的。于是她也顾不得身上的剧痛,立刻飞快的爬起来冲过去就扶住了薛氏。
好在有她和白檀及时的扶住,薛氏才终于没有摔倒。陆锦澜又和白檀扶着薛氏在临窗木炕上坐下,伸手拿了一杯茶水,一边劝慰着,一边慢慢的喂薛氏喝着。
薛氏却注意到她莹白的左脸颊上有五道高高肿起的鲜红指印。
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红肿成了这个样子,可见陆弘文刚刚到底用了多重的力道。
还有陆锦澜举着杯子喂她喝水的时候,宽大的袖子落了下去,露出一截白皙手腕上已经见了红血丝的擦痕。
这是刚刚她被陆弘文推倒的时候在碧纱橱上撞到的。
薛氏见了,哪里还能喝得下水去?她只心痛的一会儿抬手摸了摸陆锦澜红肿的脸颊,一会儿又抬手摸了摸她手腕上的擦痕,眼泪水扑簌簌的往下落个不停。
陆弘文却还在骂着陆锦澜。
“哼,我哪里敢教导你。你可是京城里有名的吹雪楼的主人!就是达官贵人想要到你的吹雪楼里吃顿饭,还要排队!你那楼里随便摆放着的一样陈设就要值个几百上千两的银子!你可是连关姑娘,关将军都不放在眼里的人,照样儿敢拿着账单找他们要五千多两银子,我何德何能,敢教导你这样的贵人?”
阴阳怪气的嘲讽了陆锦澜一顿,他又开始骂了起来。
这次他却不仅仅只是骂陆锦澜了,而是连带着薛氏都一块儿都骂了。
“你们母女两个真是好的很,连吹雪楼这样的事都瞒我瞒的死死的。要不是我今天从关姑娘那里听说了这件事,我到现在还要被你们母女两个蒙在鼓里!”
骂薛氏:“当年你我成亲的时候,你跟我说什么往后绝不欺瞒,原来都是哄骗我的话。你心里其实一直都在提防着我,不然吹雪楼是你的这件事,你为什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你现在老实告诉我,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是瞒着我的?”
“而且你还背着我,偷偷的就将吹雪楼给了这个逆女!难道这样的大事,你不该跟我知会一声?结果这个逆女可倒好,在外面作威作福。人家关小姐不过打了她的人,砸了她的东西,她就搬出主人的架势来不依不饶。万一关将军心里生气,往后在朝堂上针对我,导致我的仕途受影响,你们母女两个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薛氏心里不忿,就强忍着自己随时都要晕厥过去的疲惫无力感,声音低弱的开口为自己和陆锦澜辩解着。
“吹雪楼之事,并非我故意不对你说。这原是当年我及笄,父亲将这个给我的时候,曾命我发了毒誓,除子女外,不得对其他任何人,哪怕是自己至亲的丈夫,都不能告知我是吹雪楼主人的事。因为父亲说,这吹雪楼是他给我的退路。”
“至于我将吹雪楼给了澜儿,是因为我想着澜儿也没有个嫡亲的兄弟,等往后她嫁人了,若婆家人待她好还好,若待她不好,等我和你百年之后,那澜儿可要怎么样呢?所以这吹雪楼,也是我这个做母亲的给她留的一个退路。”
“我就只有这一件事瞒着你了,其他我再没有瞒着你的事,你我夫妻多年,我想你对我的这点信任该是有的。”
陆弘文却不愿意听她的这番解释。
“说什么夫妻之间的信任,你对我何尝有过半点的信任?从前我对你说,你是商户之女,纵然家中富裕,但教养却是不够的。你教导出来的子女,能成什么气候?旁的不说,这个逆女可就是你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出来的吧,可你看看她现在都成了个什么样子?一天到晚的就会在外面给我惹祸!”
“但琼玉却不一样。她虽家道中落,但她自小却是被家中按照高门贵女的规格来培养长大的。她若掌中馈,不但当家理事要胜过于你,就是教养子女方面肯定也是要比你强的。旁的不说,月儿和这个逆女的年纪才相差几个月,但月儿却是温柔贤淑的,是个大家闺秀的模样。这总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吧,你不能装眼瞎说没看见。”
“所以我让你将管家权交出来给琼玉,一方面是为着这些着想,一方面我却也是在为你着想。你的身子打从前些年开始就不好,焉知不是整日操持中馈给累的?你就将管家权交出来,往后你不就能静心的休养自己个儿的身子了?可你倒好,对我一点儿都不信任,口口声声的都是说些什么你掌中馈不会被琼玉差,哪有妾室当家理事的,倒将你这个夫人放在哪里?”
“可你看看这些年你将整个家都管成了个什么样子?就我每天早上吃的燕窝,品质都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可分明我的俸禄每年却都是在增加的。可见你掌中馈的本事确实不怎么样,这个家在你的操持下真是越来越差了。”
说到这里,陆弘文终于下了最终的结论。
“今儿不管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总之你这个管家权你都是必须要交出来的。若不然,就休要怪我对你不讲夫妻情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