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力大牵着羊去到妮家,住两天,寄养了羊,就回家了。宏力又填了沟,照常从那儿走。关善又找关仁组织门里人挖了沟。宏力当时不吭气,过后又填了沟,仍从那里走。关善家人既不能天天让门里的人去挖沟,又不敢扳个小板凳坐在那里看着不让宏力填沟,且和宏力一见面就挨他的骂,无法,便去找华印求办法。关善听华印的话,就用架子车把大拉到公社院,让大这个病老头去告宏力的状。公社干部打电话让汪书记去处理。汪书记接罢电话,恰巧见刘高峰来办公室找报纸看,就让他去处理。
这日,宏力不知在哪喝醉了酒,躺在路边,吐了一脸黏液。恰巧,高峰在公社开罢会,骑着自行车回来路过那儿,见状,赶紧下了车,把车扎路边,捋把包谷叶,戗着鼻,给他擦黏液。正擦着,宏力头一伸,张嘴喷高峰一身黏液。高峰又捋把包谷叶,擦去身上的黏液,见用自行车驮不走他,就骑车回家拉来一辆架子车,在路人的帮助下,把他抬上车,拉到他家,和宏力媳子一起,把他抬到当门的小床上躺着。
媳子阴沉着脸,晃着宏力,问渴不渴。高峰忙说别晃,说喝醉酒的人越晃心里越难受,让她拿来一瓶醋、一个碗、把醋倒碗里。一个捏着他的鼻,一个往他嘴里倒醋。那宏力又吐了一堆污秽,弄得满屋酒、酸、臭味。他媳子捏着鼻子,去到夹道铲锹土,垫在污移上,把它铲到夹道里。宏力岀了酒,好受点儿,眯眼看着高峰,问:“你咋在这呀?”媳子白他一眼,说:“要不是人家把你拉回来,你不知要岀啥事哩!”说着,看一眼高峰身上的赃块,又看着宏力说:“看你把人家身上吐哩!”宏力“嘿嘿”笑。媳子要给高峰擦衣服上的赃块,高峰说回家洗洗妥嘞,见宏力没事了,就走了。宏力挣扎着要起来送他。高峰回身按住他,说:“別动!一动心里又难受。”宏力又躺下了。高峰拉着架子车就走了。媳子把他送到过道里。
宏力好后,掂两瓶酒去到高峰家,谢他送自己回家之恩。高峰设小晏招待他。席间,宏力免不了说过道窄狭、扒墙、药费之事。高峰想想,说:“就得扒豁从那走、老头讹人、就是不能给他药费!”宏力从没听谁说过偏向自己的话,如今听他这样说,乐的嘴角咧到耳根旁。过了几天,高峰又掂着酒去到宏力家,谢他掂酒去排场自己的行为。一来二去,俩人成了朋友。
这天吃罢早饭,高峰去大队开会,在大队门口见宏力媳子用架子车拉着公爹去诊所看病,急忙上前问咋嘞。那媳子说:“他吃早饭时还好好的,吃了早饭头突然疼起来嘞。”高峰问:“疼得还怪很吗?”老头愁眉苦脸说:“一阵疼、一阵不疼、鬼魔仙气的,象有啥意思。”媳子瞪公爹一眼,又看着高峰说:“他信迷信。我让他看病,他说祷告祷告就好嘞。我责怪他一顿,他才愿意来诊所!”高峰笑笑,说:“赶紧去看病吧!”说罢,开会去了。媳子拉着车去诊所。
喝罢汤,高峰掂兜鸡蛋去看宏力大,进院见宏力大跪在当院、烧纸、磕头,又听他祷告道:“不管您是那路神仙,当时叫我好好的。年下,我给您割个大叨头。”见高峰来了,笑笑,站起来,接过鸡蛋,说些客气话。高峰问他病好些没有。老头说:“刚吃罢药时,头好一点;药劲过后,头又疼起来。我看就是有啥意思。”高峰说:“迷信不可不信,但也不能全信,还是以吃药为主。”宏力大搪塞说:“那是哩!”二人进了屋。宏力大把鸡蛋兜放在小桌上,就睡去了。宏力又设小晏招待高峰。二人喝到半夜散席。
又一日,高峰在公社开完会骑着自行车回来,去给书记汇报会议内容,到程庄后井沿北边时,见春光正和一个仙风道骨的人站在井沿的大柳树旁边说话,便要蹬车过去。这时,车掉了链子。他只得下车挂链子。
和春光说话的那人是春光的姑父。他到别处看宅子,拐弯来走亲戚。刚才,俩人闲逛到井旁时,姑父见一只鸟叫着从大柳树上飞落在汪宏泰家的楼脊上,就站住了,问那是谁家的楼。春光也站住了,说是汪宏泰家的。姑父看会儿楼,说:“那家岀个人物头呀!”春光说:“人家是书记!”姑父又看会儿那楼,“嘿嘿”笑起来。春光见他笑得诡秘,便问:“笑啥笑?”姑父又诡秘地笑笑,说:“天机不可泄露!几十年后、还在这棵大柳树下、我再给你说笑的啥!”春光见他神神道道的,就不追问了。姑父又指着路西的一处宅子说:“这家岀过人命!”原来那家的主人去年因受儿媳妇虐待上了吊。当下,春光惊愕地看着他,问:”你咋知道呀?”姑父咋来咋去说一番。春光听后,目瞪口呆。
高峰听了姑父的最后一番话,眨巴眨巴眼,忽然计上心头。他挂上链子,推着车走到二人跟前。他已知那人是春光的姑父,却看姑父一眼,指着他,看着春光,笑问:“这是——”春光忙说:“——俺姑父!”高峰笑说:“比着你,我也成喊姑父啦?”春光笑笑。高峰又看着姑父说:“看姑父不像庄稼人呀?”春光说:“姑父是看地先生。”高峰眼一亮,说:“你说巧不巧!俺亲戚有一处宅子,正想找个先生看哩,我正好碰见看地先生姑父咧!”春光看着姑父,指着高峰,说:“他是俺大队干部同事。你看后别收钱。”姑父说:“我能是在钱眼住哩、谁的钱就收呀?”高峰说:“到时候我请姑父喝酒!”春光问高峰打算去弄啥。高峰说去给书记汇报今天开会的内容,又说改天再汇报,说罢,就推着车领着姑父走了。春光回家。
高峰领着姑父在宏力家院里扎了车。二人进了屋。此时,宏力大躺在当门的小床上,捂着头,“哼哼”着;宏力站在床跟前,责怪大:“哼哼有啥用?就不会再到诊所看看?”他大颤声说:“不用看,我知道是有啥意思嘞!看也是白花钱!”宏力媳子坐在小板凳上,撅着嘴。一家人听到脚步声,忽见高峰领来个陌生人,感到诧异。宏力大抬头看着高峰的脸、呻吟着问:“你领的谁呀?”高峰说:“我给您找个看地先生,让他看看你的病是不是和宅子有关系!”老头说:“就得看看,早看我的头早好嘞,也不吃药花筐外钱嘞!”宏力媳子问:“看一回得多少钱呀?”高峰说:“先生是俺姑父,不要钱。”宏力赶忙掏出来烟敬给姑父。姑父接了烟,宏力又给他点着火。姑父架膀吸着烟。宏力大让儿媳妇去烧鸡蛋茶。儿媳妇小跑去灶房。宏力又赶紧去扳板凳让姑父坐。姑父说:“我看了宅子再坐吧!”说罢,到院里。高峰、宏力也都到院里。宏力大也“哼哼”着起床到院里。几个人站在姑父身边,等着他看宅子。
姑父看罢东、西面后,指着西面的宅子,说:“那家无后人!”其他人吃一惊。宏力说:“是的!”又问:“你咋知道?”姑父“嘿”一笑,指着那宅子西面的路,说:“那条路这头直指他院,它是条剑路!剑尖扎着那家宅!那是凶宅,家中定无后人!”一家人脸色陡变。宏力试探着问:“我把——”说着,指着墙豁,说:“那院墙扒个豁,路——”姑父打断了他的话,说:“说了你也別生气。原先,他家院墙挡住剑尖哩,你家才没岀大事。现在,你把院墙扒个豁,剑尖就直指恁家嘞!往后——”宏力赶紧截住他的话、忙不迭地说:“別说了別说了別说了!我知道嘞!”宏力大颤声说:“没扒墙时,我从没害过头疼病,打扒了墙,就……”姑父说:“你是一家之主,剑尖首先扎你的头、会不疼吗?”宏力大问:“那咋弄呀?”姑父说:“垒上墙豁,挡住剑尖,再把扎的剑伤养养,头自然就不疼了。”宏力大问:“咋养剑伤呀?姑父说:“行善!积德!”宏力大想想,忙不迭地说:“好好好……”说罢,看着儿说:“这算找着病根嘞!”宏力勾着头说:“那是哩!”停会儿,宏力大说:“人家不要钱。咱得给先生买几盒好烟呀?”姑父说:“都是亲戚,我啥都不能要!”宏力和他大过意不去地咂下嘴、“嗯”一声,说着“你看这”!
众人又回到屋,坐着吸烟。宏力慌着去摆酒席。姑父说不喝酒。这时,宏力媳子端过来一碗鸡蛋茶。姑父说:“喝碗这中!”接过碗,喝起来。媳子又跑几趟端来几碗鸡蛋茶,让其他人喝。姑父喝着茶,让宏力盖所西门楼,在门楼上立块砖,上写“泰山石敢当”字;说以后宏力家保险人旺财旺;又说那砖岀窑后不能见天、用红纸包着拿回家。一家人忙点头说“中”!大家又说会儿闲话,姑父便走了。宏力一家人送姑父。高峰专门和宏力一家人走一起送姑父,让姑父看着觉得他和宏力家是亲戚。他们送走了姑父,又回屋坐,高峰和他们说些咋打那块“泰山石敢当”的砖坯、在哪窑里烧、咋盖西门楼的话后,就走了。宏力把他送到大路上。
次日,宏力便用砖垒上了那豁。宏力大为了行善积德养剑伤,卖了羊,还了药账。头就不疼了。宏力烧了块刻着“泰山石敢当”字的砖,盖门楼时,焚香,烧纸,放炮,把那砖字面朝外,对着路立垒在墙上。第二年,宏力媳子生个大胖小子。宏力大买了头母羊,年跟儿一胎生三只羊娃。宏力想着高峰的好,年下掂着礼物去看他。高峰回礼。两家俨然是亲戚。时间长了,不知谁先和谁说的话,宏力、关善两家关系慢慢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