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素心情激荡。
他明白,杨广肯定知道,那些被抓的官员中,有不少人跟他有关。
但对方还是抓了,还是以谋反这种罪责抓的。
他想要申辩,可看着杨广那双笑吟吟的双眼,却恍然惊觉,杨广此人的阴狠毒辣,远超他的想象,且对方在屠了整个长宁王府的那一夜,就已经完全脱离他的掌控了!
想到这,杨素心中一颤,遍体生寒。
“杨叔叔?”
杨广笑着喊了一声。
这声音落在杨素耳中,却好似催命的符咒。
“你想为反贼求情?”杨广问道。
他身体往后,靠在明黄椅背上,眼中仍在笑,却是那么遥远,好似化作两汪残月形的碧水深潭,深不见底。
“陛,陛下……”
杨素退了半步,喉头滚动。
他察觉到了杀机。
这皇城之中,原有他的许多亲信,就连杨广枕边人,也曾是他的亲信,拢共一百多人,却被一场荒唐大火烧了个干净,连带着整个皇城的动向,都遮上一片阴云。
唐突了……杨素暗道苦也。
可为时已晚,自他踏入皇城,踏入御书房起,他的命,就已经落入杨广的手中,可以随意拿捏。
“杨叔叔?”
杨广再次问道。
杨素骤然笑了起来。
“陛下说的哪里话,反贼自是该死!”
他这话说的笃定,心中却在滴血。
那批官员,尽是他的门生故旧,此次被杨广一并除去,如同断了他的臂膀,加上杨广的提防,往后他在朝中再难有做为了。
“杨叔叔如此说,朕就放心了。”
杨广笑看着杨素:“吓到朕了,朕以为杨叔叔跟那些反贼是一伙的呢。”
杨素心中一冷,暗道好险,要是没有及时反应过来,只怕已经被杨广缉拿了。
“那么杨叔叔此来,所为何事啊?”
杨广悠然问道。
“陛下前些日子遭遇刺杀,受了惊吓,臣担忧陛下,特来探望。”
杨素再退一步,拱手道:“既然陛下平安无事,臣先告退了。”
话音刚落,杨素转身就走。
“杨叔叔且慢。”
杨素心中一抽,强颜欢笑道:“陛下还有何事?”
“杨叔叔,朕有一事十分苦恼,不知杨叔叔可愿替朕分忧?”
“陛下且说,老臣虽年迈,却也愿为君分忧。”
杨广嘴角挑起一丝微笑,对杨广一字一句道。
“杨叔叔,那些反贼谋反的证据确凿,理应立刻问斩,朕却苦于没有适合的监斩官,杨叔叔可愿担此大任?”
杨素身子一震,瞳孔微缩。
那些人中,可有他的门生故旧,若是他当了监斩官,史书如何评价不说,他又怎么对得起那些听命于他,却逢此大难的人。
杨素沉默无言。
对一个人最残忍的事,莫过于让他亲自处决自己的朋友。
特别是那些朋友,还是因为他而死。
杨广也不催促,只看着杨素模样,就感觉心中快慰。
良久,杨素咬着牙,脑袋低垂对杨广拱手。
“老臣……遵旨。”
“谢杨卿替朕解忧。”
杨素忘了,自己是如何离开的皇城。
他如一具行尸走肉,回到先皇杨坚赐予他的府邸。
马车刚一出现,一批围在杨府门口的人,就快速围了上来。
“杨大人,求求您救救我王大人吧!”
“杨大人,我家刘大人对您忠心耿耿,您不能不管啊!”
“杨大人,我家谷大人是您的学生啊,您……”
这些人,都是他那些门生故旧的下属或者好友,往日看见杨素,都是尊敬有加,至于为什么没有那些官员的家人,因为那些人也被牵连,此刻都在牢狱中。
“大人,您看……”
马车被围得水泄不通,车夫小心问道。
“走……”
杨素沙哑道,他无颜见这些人。
……
皇城,御书房内。
“陛下,杨司徒走了。”
杨广脸上笑容收敛。
“唉,可惜了。”他叹道。
“陛下是可惜没能杀了杨素?”李公公问道。
杨广摇摇头。
“杀他,现在还不是时候,谁知道这老狐狸有没有藏后手。
我可惜的是,没能夺了杨素的官位,此番虽死了个杨俨,朝中却没有一个老臣重臣能用来立威,这老狐狸的胆子,实在是太小了。”
李公公暗自乍舌,没敢接话。
“对了,等杨素将那些人处决后,让来护儿,韩擒虎两位将军来见我。”
“奴才明白。”
三日后,杨素做为监斩官,亲自下令斩了数十熟识好友和他们的家属亲眷,当日归家,之前来求情的那些人,堵在杨府门口唾骂声不断,逼的杨素这个杨府主人,从后门回家。
竖日,一首杨素卖朋的童谣,在大兴城内传唱。
杨素听闻后,气到呕血昏迷。
杨广得知此事,立刻命太医院新任院正前来诊治,关切臣子的贤名不胫而走,博得不少百姓口碑。
一桩大案落幕,李密的书信,也到了大兴城。
看过信中内容,杨广心知不能再等,当夜密会了韩擒虎和来护儿,命他们调集兵马,水陆并行,赶赴南方,此战为帅者,并非靠山王杨林,而是大隋上柱国之一的,罗艺!
……
时过境迁。
大夏京城。
李烨又苦等数日,终于得到了杨广出兵的好消息。
虽说只是出兵,等兵将抵达,至少还有一旬时日,但他依然振奋。
“地理位置相反,不知道这一次,杨广能否一战灭高句丽……”
李烨正在御书房内暗自想着,突然听闻有人说话。
“陛下,隋朝副使李密求见。”
李烨怔了下,挥手道:“让他进来吧。”
很快,李密来到李烨面前。
“外臣李密,见过大夏天子。”
李密恭恭敬敬深施一礼。
李烨看着他,心中有些好笑。
这位杨广的臣子,见他的频率比许多大夏高官都高。
“李使臣,你这次又是因何而来啊?”
李烨悠悠问道。
李密站在御书房中央,上次被李烨吓唬过后,只是听见这声音,就让他感觉头皮发麻。
“天子,匈奴兵将数十万,此战我大隋同样兴兵五十万之多,大夏可否再往北方派些人马?”
李密硬着头皮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