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并未到一炷香的时间,雁安堂里便传来二夫人哭天抢地的悲怆喊声。
云倾与岑明月脚步一顿,当即愣在原地,两人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
她们离雁安堂只有几步远,可是听着里面那悲戚的哭泣,心头五味杂陈。
小姑娘脸上的眼泪滚了下来,卷翘浓密的睫毛上沾着水珠,见沈清宴慌慌张张的大步跑回来,结果连沈姝绫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玉妹妹,家里这是发生什么了?”
沈清宴眼里浮现起几分惊慌,指了指雁安堂,张了张嘴。
云倾抽了抽鼻子,脸色白了几分,诚实地回答:“绫姐姐为了救我,遇刺身亡。”
“什、什么?”
沈清宴不敢置信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跑进雁安堂,快速在云倾眼前消失。
沈姝绫……死了?
这还不到一会儿的功夫?
沈清辕也从外面回来了,他快步而来,路过云倾身边时,脚步一停。
“玉妹妹,你没出去见九殿下么?”
“他……他来了?”
云倾猛然抬头,音色里带了几分哭腔,“他没有告诉我,他来了……”
她不知道他在外面。
“他应是听到你遇刺的消息,放心不下,特来看你的。”
云倾赶紧转身,跑上廊庑,跑出垂花门,跑过九曲桥,却不知沈府大门外,大壮倚着马车,把马鞭抱在怀里,急急地说:“主子,圣上急诏,您再不回宫,便是抗旨。”
蔺初阳坐在马车里,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玉佩,毫无情绪地开口:“再等半刻。”
大壮咽回嘴里的话,无奈地点了下头。
沈府府内,云倾忽然停在影壁之后,她悄悄探出头,看到了等在外面的那辆马车。
如果她现在出去了,他们会不会因为江怀月的事情争吵起来?
两人政见不同,想法相悖,她还没有想好要跟他说些什么,那江怀月她势必是要带回南凉的,可是他会同意吗?
云倾缓缓低下头,转过身,又走回了九曲桥上。
他没有让人告诉她,他来了沈府,那她又何必巴巴的跑出去与他相见?就让他们彼此冷静一段时间吧,也许等任何一方想通了,所有困难也都迎刃而解了。
半刻钟后,大壮抻着脖子往沈府里面看,可惜没能瞧见小姑娘的身影。
他轻叹了口气,想着沈大公子都进去好一会儿了,按理说玉小姐该知道他们在府外等着才是,怎么还不出来?
须臾,他听到车厢里传来一块玉佩被捏碎的声音,随后,蔺初阳低声笑道:“走吧。”
大壮应了一声是,拿起鞭子正欲离开,余光却瞥见门口走出了一个穿着青色比甲的丫鬟。
是春叶。
大壮赶忙抓稳了马缰,朝春叶露出一抹笑容,“玉小姐知道我们主子来沈府了吗?”
春叶嘴角一抿,不敢对上大壮的目光,声音虚弱,“小姐知道,但眼下府里生变,小姐让奴婢恭送九殿下回宫。”
雁安堂内,沈姝绫衣襟染血,闭目躺在床榻上,任凭沈仁舟和二夫人哭得伤心欲绝,都没有任何反应。
沈老夫人戴着额带,倚靠着迎枕,阖着双目,不言不语。
云倾换了一身缟素,站在床榻前面,见春叶回来,轻声唤她过来搭把手。
“给绫姐姐换身干净的衣裳吧。”
春叶红了眼睛,咬着牙点了点头。
不多时,府里下人来报,贾国公府的青瑶小姐在外求见,她只身前来,跪在沈府门前,神色凝重。
沈老夫人对此不闻不问,二房的人也不想见到贾国公府的人,便由沈清辕站出来主持大局。
“请人进来。”
消息传下去后,贾青瑶竟然三步一跪,从沈府门口,用了半个时辰方才走到雁安堂。
贾青瑶进来的时候模样狼狈,额头红肿,甚至磕破了皮,衣裳沾满灰尘,像是刚从泥地里打完滚。
沈清宴恶狠狠地瞪着她,抽出腰间佩剑,毫不客气地说:“如果你是来带贾芸儿回府的,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清宴公子误会了。”
贾青瑶朝众人行礼,一字一句地说:“我是代替贾国公府,来给沈家赔罪的。”
“此事与你无关!”沈清宴重重一哼,“只赔上贾芸儿一命足矣!你回去吧!”
“清宴公子,我想看看沈老夫人……”
“滚!”
贾青瑶心里也很难受,她朝云倾看去一眼,见云倾未曾分给她片刻目光,便转过身,缓步走出了雁安堂。
沈清宴提剑要去割下贾芸儿的头,但被沈清辕出手拦住。
“贾芸儿是三皇子妃,把她交给圣上,圣上自会定夺。”
“圣上会杀了她么?”
如若不会,那还不如现在让沈清宴出手来得痛快!
“二弟,你先冷静下来。”
沈清辕不让他轻举妄动,偏偏沈清宴就是个浑不吝的主儿,他发起怒来,亦是不把沈清辕放在眼里。
“你给我站住!”
正当这时,从雁安堂外走来一名小腹隆起的妇人,在她身侧有李洵的搀扶,每走一步都极为小心。
沈清宴抬起头,低低地喊了声,“晴姐。”
沈姝晴怒目而视,推开他走进屋子,见沈老夫人阖目靠在那里,上前行了一礼。
“祖母,孙女来了。”
音落,沈老夫人渐渐睁开眼睛,眼里掺杂着血丝,颤颤巍巍地朝沈姝晴伸手。
她就剩这么一个嫡亲孙女了啊……
“祖母。”沈姝晴含泪握住了沈老夫人的手,轻声宽慰,“您身子不好,莫要为此事劳心伤神,一切都有我们为家中操持。您放心,绫妹妹的丧事定会大办,不会辱没了咱们沈家的名声,也不会对不起她二房嫡出小姐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