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陈诗诗的话,云倾半晌无话。
随后,那进去禀报的青衣小童回来了,邀请在外等待的几位小姐先去耳房等候。
“我家先生正在接见客人,还请几位小姐在此稍作片刻。”
进了耳房,青衣小童给几家千金奉上茶水。云倾坐在交椅上,很有耐心的等了起来。过了半个时辰,有两三名千金坐不住了,陈诗诗想往云倾身边靠,但又想到她没有答应自己的请求,许是不想收她为徒,便没敢再过去打扰她。
今日前来拜访的千金大多都是慕名而来,她们不为真心学琴,自然也就没什么耐心。又过了一刻钟,有位小姐问道:“庭之先生何时会见我们?”
那小童站在门口,闻言回身,“先生的客人尚未离开。”
所以这意思便是要她们继续等了?
那位小姐的脸色不大好看,须臾,失了耐性不想再等下去,便带上丫鬟起身离开了。
有一人离开,其他人隐约也动了心思。半盏茶后,耳房里就剩下三个人了。
不一会儿,另一名青衣小童从外走了进来,他手里端着一个竹盘,放在了八仙桌上,上面摆着几张宣纸和几支毛笔。
小童给她们每人发了一张纸和一支笔,含笑说道:“请三位小姐在这张纸上写下自己对琴的理解。”
身穿黄色衣衫的娄念薇不解其意,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那小童笑了笑,只回了句,“这是庭之先生的意思。”
娄念薇咋舌,也不好再多问,提笔便在宣纸上写下了一句诗词。
置琴曲几上,慵坐但含情。何烦故挥弄,风弦自有声。
那小童扫了一眼,点了点头,再去收陈诗诗的纸,却见她的纸上一片空白,最后绞尽脑汁写出了八个字——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小童眉头一皱,多看了陈诗诗一眼,然后收走了她手里的宣纸。
最后,小童站在云倾面前,看她还在书写,便没有打扰,安静的立在一旁等她写完。
娄念薇好奇地凑了过来,不知道她是在写什么,竟然写了这么久。
娄念薇过来的时候,云倾正好收笔,吹干了宣纸上的墨迹,笑着交给了小童。
那小童摊在手里,略略地扫了一眼,轻声念了出来,“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云倾勾了勾唇,等那小童端着竹盘退了出去,娄念薇便对云倾说道:“玉小姐这几年在谢家女学果然学到了不少东西,这首五绝向来为人称颂,方才我着急表达,却忘了这首诗的绝妙。”
“娄小姐谬赞,我也是情急之下,才想到了这一首诗。”
不多时,那小童折返了回来,朝娄念薇和陈诗诗道:“庭之先生说,两位小姐可以回去了。”
接着,他走到云倾面前,行了一礼,“玉小姐请跟我来。”
云倾怔了怔,不大敢信的反手指着自己,“庭之先生想要见我?”
那小童还没答话,就见娄念薇睁圆了眼睛,往前走了一步问,“庭之先生为何不见我们?”
小童低下头,据实以告,“先生说,两位小姐不适合弹琴,以后也不必再来了。”
云倾跟在小童身后出了耳房,到了主屋门外,她停下了脚步。
小童推开房门,恭谨地立在一旁,云倾跟着进去,看到王庭之坐在黑漆嵌螺钿小桌后面,模样年轻,仙风道骨,看起来还不过三十岁。只是他的眉眼有些锋利,想来应是不好相处之人。
云倾跽坐在王庭之对面,恭敬地拱手,“先生。”
王庭之面前放着一床深棕色的伏羲式古琴,见了云倾的模样,他垂下眼,一只手不紧不慢地在琴弦上拨弄,伶仃弹出了几个音儿。
“玉小姐为何想跟我学琴?”
云倾顿了顿,软声说:“听闻先生的琴艺登峰造极,学生慕名而来,但也想习得琴技,往后弹出一首成谱的曲子,不会再被家中之人笑话。”
王庭之缓缓抬眼,并未动容,又问:“所以,玉小姐是为了家人才来与我学琴?”
云倾唔了一声,不知该怎么回答。
她仔细地琢磨了下,犹犹豫豫地开口:“其实……是有人向我推荐先生,我才知道先生要收一名关门弟子。如若我能跟先生学琴,自会勤学刻苦,向百尺竿头。”
王庭之沉默不言,轻弹了几声,琴弦在他手里变了花样,似泉水叮咚、似龙腾虎跃。半晌,他才看向云倾,两只手按压在琴身之上,眸光直视着小姑娘那张忐忑的玉颜。
“回去吧,我不收你这样好高骛远的学生。”
云倾好一会儿没能反应过来,她倍感惊讶,并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她哪里好高鹜远了?难道是那句百尺竿头?原来庭之先生不喜欢听这样的漂亮话。
“先生,我可以……”
小姑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王庭之打断了,“回去!”
他还真是一点情面也不留,就算有拜贴,也没给小姑娘任何好脸色。
云倾想要说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站起身,三步一回头地走出了屋子。
她耷拉着脑袋,看起来有些郁郁寡欢。
原来她和娄念薇、陈诗诗一样,无论庭之先生见不见她,结果都被赶回去了。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小姑娘始终高兴不起来,回了府,沈清易上来询问,瞧见她的模样,瞬间就明白了几分。
“庭之先生没收你?”
云倾咬着嘴角,摇了摇头。
沈清易眸光温暖,轻声安慰道:“不收也无妨,如若你真想学琴,我会为你找别的先生,这天底下弹琴好的也不只王庭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