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寒冷冬日,可周围的百姓越聚越多,有人听到贺侍郎死于暗害,已经悄声讨论起来了。
那人神色坚定,重重点头,“我能作证,贺侍郎是遭人谋杀,才会死在善熹楼里!”
“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叫元飞白,乃郴州上京赶考的举人,自幼饱读圣贤,从不诓人行骗,不知贺公子可还记得的两年前那场春闱?”
贺云时眼睛一眯,仔细回忆,片刻后,他道:“那场春闱,会元是符祭酒的公子,符乐。”
“正是!”
提起那场春闱,元飞白眼里燃起一股怒火,咬着牙说:“事发之前,贺侍郎正在和人暗查两年前春闱考题走漏一事,当时的考生有上千人,揭榜过后,有百人皆怀疑符乐公子的会元乃是提前知道考题所得!我与沈家六房公子沈清易是同窗,出榜后他虽没说什么,但我知道他也怀疑符乐中榜名不正言不顺!”
“你是清易公子的同窗?”
贺云时缓缓放开元飞白的衣领,开始仔细的打量着他。
想来这两年元飞白在京城过得艰难,他身上的旧衣洗得发白,面黄肌瘦,好像几天没吃过饭一样。
元飞白点了点头,“清易公子为人正直,两年前与我们同在腾云书院读书,每次书院考试他都是第一,那回春闱,我们本以为对于会元他该十拿九稳,谁知半路杀出个符祭酒之子!后来有人调查,符乐公子在靖州考取的解元也是花钱买的!”
此言一出,围观的百姓们露出错愕的神色,他们在旁边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符祭酒掌管国子监,手下监生皆是京都内外的贵胄清流,说起这位符祭酒,可以算得上是桃李满天下,天下读书之人皆奉他为泰斗,要真论起来,朝中多少文官与符家有所渊源,他的儿子符乐,怎会用这等伎俩博取功名?
别说周围的百姓不信,就是贺云时也不会相信。
元飞白知道他的话不能成为佐证,咬了咬牙,心急如焚的看向贺云时。
自从元飞白知道贺侍郎死在善熹楼,便猜到贺侍郎是被人发现了正在调查之事。这几日,他一直守在贺家四周,每日来来往往凭吊之人甚多,他却没有办法混入其中将真相告知。
今日是贺侍郎的头七,贺云时必定会扶棺出京,东城门是必经之路,他便早早在这里等候。终于,他看到了贺家的队伍,从人群中飞跑而出,大庭广众之下,道出了其中内情。
贺云时看了他半晌,忽然冷笑道:“春闱落榜,你心生怨恨,我怎知你的话是不是对符公子的污蔑?”
元飞白对天起誓,言辞凿凿,“我敢对天发誓,若有一句虚言,愿受千刀万剐之刑!”
贺云时的目光渐渐从他身上收回,缓步走回棺椁前,他目光幽暗,神色难辨。
“元公子,你的话太过荒唐,请恕我无法当真。家父的棺椁不便停留于此,你且去吧,我不为难于你。”
“贺公子……”
贺云时并未看他,命令队伍重新启程,往京外而去。
一张张白色的纸钱飘在元飞白眼前,他忽然跪在地上,哀声痛哭起来。
出了东城门,贺云时身侧的奴仆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公子,您觉得那位元公子的话有几分可信?”
贺云时没有作答,只是问了句,“符乐公子可是九皇子殿下的表哥?”
那奴仆细想了下,点点头,“好像是的。”
贺云时冷冽地弯起嘴角,“现在派人去接那位元公子,切莫让人发现,把他带回贺府,从后门走,免得他遭了别人的毒手。”
奴仆心领神会,领命退下。
这日过后,元飞白于东城门的言论在京城传开了,大理寺不敢妄下定论,大理寺卿匆忙入宫,见了圣上。
晚间,昭明帝宣符祭酒进宫面圣,等符祭酒出宫时,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
出宫路上,他遇见了蔺初阳。
“符大人?”
蔺初阳神色清淡,挑了挑眉。
符祭酒停下脚步,赶忙行礼,“九殿下。”
“符大人这是要出宫?”
符祭酒点了点头,脸色羞赧,“刚从圣上的御书房里出来……”
蔺初阳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白日的事情我也听说了。”
符祭酒神色慌乱,紧张地看向他,“姓元那小子的话极为不可信!我儿三岁学诗,四岁便能作诗,他的人品,想来九殿下最为清楚不过。乐儿在家与我说,他从未见过那个元飞白,也不知此人为何要陷害于他!当我派人去寻此人时,那姓元的小子却忽然消失了。”
“符大人莫急。”蔺初阳淡然一笑,“我并非是在质问于你,不过顺口说了一句。天色已晚,符大人还是赶快回家吧,路上小心。”
符祭酒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又跟蔺初阳行了一礼,随后转身出了皇宫。
凌心从暗处闪身出来,走到蔺初阳身侧,笑盈盈的开口:“主子,您吩咐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元飞白藏身贺府,贺公子还让我给您带句话,他想约您今晚在府上一见。”
“他想让我去贺府?”
蔺初阳轻拂了下衣袖,衣袖上的墨紫梅花暗纹在月色下闪着丝丝银光。
凌心弯唇笑了笑,“我觉得,既然元飞白在他府上,主子就是去贺府走上一趟那也无妨。”
蔺初阳轻笑了一下,“那就走吧,去看看那位敢当众直言的郴州才子。”
凌心跟在蔺初阳身后,脸上还带了几分疑惑,一边跟着往宫外走,一边问道:“主子,您为何要着手调查此事?难道是因为那个元飞白提了清易公子的名字,还是因为贺侍郎死得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