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法典一号法案,诞生于一个残酷且血腥的年代。
那时候的雅利洛六号,文明破碎,秩序崩溃。在巨大的冰灾和有限的资源面前,人们化作互相攻击的野兽。
在这种背景下,缔造存护之城贝洛伯格的筑城者们,制定了最初的一版法典。
那便是一号法案!
这个法案充斥着原始且暴力的条文,在现在的人看来简直愚昧。但对当时的人们来说,却是迅速靠这一套建立了初步的秩序。
在这之后,法律不断完善,一直增加到了十三号法案。
但一号法案,作为筑城者最初的意志体现,并没有删减,反倒一直保留下来了。
楚牧虽然没看过法典的原本,但孤儿院图书室有一本厚重的复制本,楚牧曾经细心研读了上面的条文。
据他所知,在贝洛伯格现有的法律体系中,裁定官通常不会引用一号法案,因为这太过于蛮荒原始。
但是法案既然没有被删减,那就具有法律效力!
只要当事人主动提出实行一号法案,裁定官不得拒绝。
就像楚牧现在的情况。
“孩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年老的司炉长静静看着楚牧,他突然觉得,自己似乎看不透这孩子了。
一号法案的野蛮程度令人发指,它没有小孩和成人的区别,也没有伤情鉴定的说法。楚牧哪怕是个小孩,一身细小的伤口,只要人没死,身体没缺,都不算受伤。
唯有那只不能治愈的眼睛,我戳瞎你一只眼,那我就赔你一只眼。
“我明白,我很确信自己在做什么。”楚牧强忍住疼痛,挣扎着站起来,再一次复述道,“裁定官大人,我申请采用一号法案。”
“这是你的决定,我尊重你的选择。”司炉长默默的点头。
他再次拿出那本厚重的法典,这一次,他不需要翻页,因为一号法案就印在封面上。
大法典的书封,就是曾经的一号法案!
“小子,别冲动!”奥列格大声劝道,“趁着裁定还没开始,还有机会拒绝!”
“老大,你这是做什么啊!”希儿意识到将要发生不好的事情,紧紧的抓住楚牧的手。
娜塔莎和老院长彼此看了一眼,双方的眼里都是难以置疑的讶然!
丰饶的力量可以治愈肉体的伤痛,但此时的楚牧,是不可能知道娜塔莎有这种力量的。
也就是说,他做出这个选择的时候,是真的准备牺牲一颗眼珠的。
“孩子,真的没必要这样做。”老院长悲恸的看向楚牧。
她知道娜塔莎会治愈一切,但她也不想楚牧承受剜眼的痛苦!
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自己去承受这一切,把自己的眼睛给那老地鼠!
“老院长,我一直给你添了太多麻烦。”楚牧摇了摇头,脸上露出释然笑容。
现在的他,已经想通了。自己的生命本就如一缕烛光,即将燃尽,何必再连累其他人呢?
若是看到孤儿院的大家,因为自己而节衣缩食,那他这所剩不多的余生,都将是不好受的。
不过是剜一只眼,但求一个问心无愧。
只是,瞎了一只眼,回去可没脸见小布了啊。
到时候,小丫头又会哭了。
楚牧抬头看着那刺眼的白炽灯,伸出手挡住一侧的光芒。
以后的世界,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这下变得和独眼的史瓦罗一样了,这下成独眼兄弟了,两个人只能凑出一对眼睛。
想到这,楚牧不禁笑了。
史考特看到这一幕,不禁皱眉道:
“你笑什么?”
史考特想不明白,这邪门的小孩,这种时候怎么还会笑出来!
这时,司炉长念出他在此地的最后一句话:
“应当事人要求,现更改为实行一号法案第十条,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念完裁定词,他没有留在这里,而是抱着法典离开。
接下来的发生的事,他不想再看到了。
他毫不怀疑,那个孩子会剜下自己的一只眼,践行这个裁定。
但这恰恰是他不想看到的结果。
有生以来第一次,他对自己裁定出的结果,不再感觉自豪。
甚至,有一种在心头萦绕不散的压抑感,压的他无法喘气。
筑城者的意志,一定正确吗?
自己,做错了吗?
人生的信念受到巨大的冲击,他或许今晚很难再睡着了。
……
拳馆内,楚牧捡起地上的小刀,把上面的脏污细细的用绷带搽干净,然后向史考特问道:
“你来还是我来?”
“我来吧!”史考特露出愉悦的表情,但他似乎又想起更好的报复方式。
他摇了摇头,笑道:
“不,我想了想,还是你来吧。我要看着你把眼珠剜出来。我失去了右眼,你也得剜掉右眼,然后,我要看着你亲自把它踩碎!”
“你真是个魔鬼!”奥列格大骂道。
“楚牧,别听他的,裁定里没说这些,你不必按他的要求满足他!”娜塔莎提醒道。
至于希儿,此刻已经泣不成声。
在她看来,一切因自己而起!
如果不是为了救自己,楚牧也不会遭受这些!
可现在,为什么剜去眼睛都不是自己?
希儿隔着泪水看着眼前的一幕,莫名的悲伤将她几乎压垮。
那史考特,就像是一只披着人皮的怪物,自己多想把他打倒,把他剁碎!
如果,自己拥有更强大的力量就好了。
有了力量,就不会受人欺负。
有了力量,就能保护身边的人。
而不是被身边的人所保护。
希儿的瞳孔渐渐变得猩红,遥远的伟大存在隔着亿万光年,往这里投来一瞥。
命途的力量在此刻种下种子。
而此刻,楚牧已经握紧了手中的小刀。
他最后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白炽灯,刺眼的光芒灼烧着他的眼睛,让他不禁流出泪来。
但眼前的这一幕,是这般的美好,这般的让他不舍。
最后一眼吗?
是时候,该说再见了。
他不禁想起一个问题——死去的眼睛,可还会梦到星辰?
他又笑了。
史考特瞪大了眼,似乎怎么也想不明白楚牧为何发笑。
但男孩的小刀已经落下,扎向自己幼小的面容。
当他再度看向史考特的时候,右眼已经变成一处血红的空洞,仅剩的左眼则是冷漠至极的看着他。
那枚惨白的眼珠就串在刀上,握在男孩的手里。
男孩面无表情。
史考特没由来的感受到一股心悸。
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催促道:
“踩啊,快踩啊!不踩一脚就不好玩了。”
“我有更好玩的方法。”男孩笑着开口,惨白的牙齿上还挂着一缕缕血丝。
他张开嘴,一口咬下刀上的眼球。
嘎吱,嘎吱……
男孩面无表情。
就静静的看着史考特。
嘎吱,嘎吱……
史考特被这一幕折磨的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