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孩从河边跑回,稚嫩的小手捧着一装满水的瓢子,边上一破坏的地方用石头磨平,嘴唇碰上去,没有任何不适。
一只行李包,铺开在地面上,零星的几件衣服,还好现在的天气并不冷,天气再严寒一点,夜晚即便孩子在老人的怀里睡着,也不能抵抗寒冷的侵袭。
孩子很懂事的让老者喝水,“爷爷,喝水。”
从孩子手上接过,这个路上捡来的孩子,原本和自己是同样一个人,自己年纪大了,对于饥饿的抵抗还好,可这孩子当时是饿的连路都走不动,后来把手里仅剩的一点食物给了他,才让他恢复精力。后面孩子一直跟着自己,腿脚本来不方便,有了一个孩子跑来跑去也能解决不少生活上的问题,而自己呢,就用心照顾一下他。
就这样,两个人搭伴一起往南走,遇到山就停下,观看远处美丽的云海,顺便教孩子认识一些能吃的食物,甜甜的瓜果,甘冽的泉水,偶尔遇到干死的动物,还会教孩子如何生火煮饭。这样的好运气,倒是遇见一次,那次之后,孩子一直盯着路边的木头看,可惜没有就是没有,哪怕用心去留意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老人看在心里,要不是自己年纪大了,高低得帮忙去弄一只野兔子让他吃个够,可是长身子的年纪。他的父母为啥跟他分开?会不会死了?会不会是一个没人要的孤儿?老人一点都不关心,能够让自己遇到,并且与自己相处的比较融洽,也算是一种福分,带着不碍事,还能帮自己忙。
“你也喝点,你这孩子,活力真足啊。”
“爷爷,我刚才去取水的时候喝了,看我肚子鼓鼓囊囊的,就知道我喝了不少。”孩子把眼皮往下耷拉,明显是有话想说,但说不出口。老人毕竟活了那么久,肯定知道这家伙应该是有话想说的。
“怎么啦,看你的表情,好像有心事,说来给爷爷听听。”
“真的啊,哎,算了~”年纪不大,但在遇到这个爷爷之前,一个人生活过一段时间,对于人情世故的应用明显比同龄人会。
“不说算了,等你想说的时候再来告诉我。”抚摸着胡子,一脸宠溺的样子,简直跟这是自己亲的孙子一样对待。
“这世道真的不太好,小小的年纪就得学会大人才懂的人情世故,不麻烦别人,不想与别人一起说说心里话。显得所有人都有点不同人情,没办法,不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少说能保命,一点点学会的东西,想忘很难。”老人摇了摇头,示意孩子再坐会就可以走了。年纪的问题,需要走一段路程就停下来歇息,看风景只是借口,主要还是自己不知道要去的地方是什么?还有自己真的快走不动了。
“准备走啦,得到一个今晚能歇息的地方,今晚呐,咱俩肯定走不出这个林子,不想成为老虎的食物,就得找个安全的地方睡大觉。”
“爷爷,我懂,上次你不是教过我么?找那种后背能靠的地方,弄一些树木遮住,这样既能抵御寒冷,在遇到动物攻击的时候,也能有防御的作用。”小孩子开心极了,每天找合适的地方搭房子是自己最喜欢的劳动,拼拼搭搭就能变成一个睡起来舒服的小房子,再加上爷爷大部分时候不管,只要能建好就行,就提供了很多空间让自己发挥。
看着蹦蹦跳跳的孩子,老人眼睛眯了起来,果然还是孩子,遇到那么大的事情,玩性就是大,父母在身边的话,连烦恼都没了。可是现在这样的孩子一定在增加吧,那些战争死去的人,留下一堆烂摊子,活着的人得一点点收拾干净。
“走慢点,我快跟不上了,这次得弄一个不一样的,看你发挥哦。”
“知道啦~”
大火烧过的痕迹,一场雨之后,会让一切都冲刷,随处可见的漆黑木炭,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让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这样的场景要让位置最高的人看看,为了自己的私欲,为了自己的野心,到底要付出多少的代价,人命是值钱的,但在一波波的冲击中,一些无力反抗的人显得特别廉价,以往都说人才是一切,直到这一刻,会明显,权力和欲望会凌驾于底层人民的生命之上,这扭曲的价值观,真的很难发生巨大的改变,一场场战争就是最好的说明。
“我们去看看,还有没有人,有的话,咱们带回村子里。”
“这帮人真狠啊,那么多无辜的人,哎,只能祈祷他们幸运一点。”
三个人一起绕了两圈,唯恐遗漏,没到一座有可能藏人的地方,就吼一声,“有人吗?”持续的呼喊,没能换来一声回应,就知道这里已经没有希望找到还坚守在这里的人了。
原本这也是一个小村子,老人们坐在自家的屋檐下看着孩子满街跑,街坊邻居偶尔传来的说话声,争吵声,年轻情侣打情骂俏的声音,都是当地老人最喜欢看到、听到的,这是一种传承,生命的延续,哪怕自己过的很糟糕,看着一个个细皮嫩肉的孩子,也总能觉得这个世界是美好的,是有希望的。
后来老人走了,又来了一个新的老人,以前不理解为啥他们喜欢坐在屋檐下,后来自己也懂了,也开始享受岁月静好的那种美好。
这个地方未来会生长出新的嫩芽,茁壮长成新草,一些长的快的变成树木,重新回归大自然的怀抱。如果有幸存的人,会来这里重新建自己的家园,锄草,把不能用的木头搬开,在原来的地面上盖上属于自己的房子。
人类的悲惨命运与幸福是交织在一起的,像个抛物线,从一端出发,到最顶点就会往下落,周而复始。
这三个人分别是从歪脖村出来的王一言、王小小和秦田,村里的四座守护塔基本快建完了,听到消息,附近有一个村子有可能成为下一个被攻击的对象,想赶过去帮忙,没有带多余的兄弟,是因为还有一座守护塔没有完成,自己留着也关键不大。恰好秦田想出来走走看看,三人一拍即合,就出发了,出来的时候,先跟村里的人打招呼,说自己要出一下任务,跟身边的兄弟也打了招呼,说出要出去一趟找新的材料,要是被知道他们只是出来找人,有可能遇到麻烦,那么打死都出不来。秦田的五个叔叔倒是不知道,因为秦田明白,一旦自己说了,他们说无论如何都会跟着,那可太糟糕了。
“你说这次我们能赶过去能来得及么?”一路上秦田就一直在问这个问题,后面觉得自己问多了也不好,反而是整个人扭扭捏捏的,让人看了不舒服,后面王一言忍不住说了一句,“不知道啊,以我们现在的速度赶过去,如果遇到了敌人,能打败他们?显然不行,智取的话,我脑子不够用啊,你来想想。”
想了一下又说,“如果我们到了,遇到的是已经被洗劫一空的村子,到时候要怎么办,找人么?”
“还有,遇到一群老弱病残,真的带回村子么?”如果没有提前跟村长打招呼,就把人带回去,估计得花更多的时间去说清楚这里面的厉害,相信现在的刘一斤村长能理解自己。当时王小要先跟村长说一下的时候,王一言直呼不用,就是看准了刘一斤的为人,善良、有担当的他肯定是认可这个做法的。
事情的发展没有往好的方向走,而是给了一个最糟糕的剧本,所有故事情节都以最坏的方式上演。三人看到被毁灭的村子之后,呼吸变得加重,那种愤怒,跟一座堆满火药的小山一样,一点就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没有任何一个人回复,连一点小小的回声都没有,骑马的时候,马蹄撞击地面的声音太响,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出现,他们三个人停下马,直接用脚去探寻每一个可能有人的地方。
实在找不到之后,坐在一个跟木桩子上,三人望着眼前的村子。没有什么言语能表达现在的心情,想发泄出来竟然像一拳打在了空气中一样,让人着急。
兜了一圈,实在没找到任何有用的消息,也没看到任何一个人,商量了一下,觉得不能这么浪费宝贵的时间,就驱马往回返。
他们并不知道,在自己离开之后,有一队人重新回来了,衣服邋遢,脸上黑乎乎的,眼神黯淡。这一队人主要是女人和小孩为主,好几个年轻人负责开路,当身后的弱势群体还没到,他们几个就已经来到了这里,负责守卫的工作,也许没什么用,但多少也让人心安。
“这可是我之前的房子,说没就没了,到底有没有天理了。”
“天理?手上有刀就是天理,哪有什么救世主,以后得靠我们自己了。”
“这个地方我们还能继续待么?”
“我想在这里,我的儿子走丢了,如果我不在这里,他回来肯定找不到我,他会着急的。”
“我也想在这里,从小到大就没离开过,现在让我离开,能去哪啊?”
~
最后的最后,这个被破坏的村子,没有一个人留下来,不是内心不够坚定,而是现在的自己只能把自己的生命放在第一位,不可排除那帮人还会回来,到时候必死,与其应勇的去,不如苟活,该找儿子的找儿子,成长的地方是可以改变的嘛,生命在于变化,人也一样,变个地方,会有新的朋友。
未来的他们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连同以前存在在那块土地上的村子一样,消失在历史的长河当中,难免会有有心人记起,但那时的孩子已不喜欢这么老旧的故事了,新的故事在新的地方上演,老的故事和老的记忆,被尘封在一个角落,逐渐归零。
一队士兵从兵营出来,还没有从上一个完美完成的任务中回过神来,就接到了新的任务,所有人脸上的光彩彰显出他们内心的激动。
这一次也要完美的完成,成了每个人心中的目标,对于整个团队而言,这是宝贵的品质,有个名词形容的特别好,叫“战力”。
“张将军,这一次我们需要去几天,去的久的话,我得把财物带着。”每一次取得不错的战斗功绩,上面的人都会把当场所获得的物资按照比例分给参与的士兵,该给多少,能拿多少,全靠队长一个人的定夺,像上次任务那样的肥差,有些人一辈子都不见得能遇见一次。自己就是运气那么好,刚没出几次,就遇到了,这还得是自己有一个非常不错的队长。
“出息。”被叫做张将军的人用马鞭挥了一下马屁股,往前窜去,留下在后面大笑的兄弟们,以及依靠本能往前骑马的他。
“我可还没娶媳妇呢,这些我攒了好久才攒下来。小的时候,我娘总是说给我留了一些老婆本,可我临了一个都没见到,要不何苦自己要攒老婆本呢,这单身生活可苦了点。”
“出息~”这一次不是张将军的声音,而是身后几个玩的很好的兄弟发出的取笑声,不知不觉自己的脸涨红了。本就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对于佳人的喜欢和向往是一种特别正常的行为,也是生命延续的基础。
“需要兄弟们给你介绍么?记得张将军认了一个妹妹,人家可漂亮了,要是你和张将军成为一家人,可别忘了兄弟们啊,苟富贵勿相忘。”
“我要喝酒吃肉,请我吃肉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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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接话,只能加快马的速度远离这“是非”之地。上一次就是这样,看上了一个女孩子,被这帮兄弟知道了,硬是让自己去跟对方搭讪,没想到对方已经嫁人了,把自己窘迫的,差点找个地钻进去,回来还不能拿兄弟们怎么样,反而是他们一直带着坏笑追问,“女孩追的如何,成了没?成了得请吃肉哇。”
一脚踢去,踩空,把自己摔了一跤,可太疼了,但一样让人哈哈大笑,自己也跟着笑起来。因为知道,一旦遇到危险,遇到那些敌不过的人时,这些兄弟是自己可以把后背交给对方的存在。
不知不觉来到了红水河的边上, 张将军停在被大河分开的两块陆地的这边,下面的水流表面不急,但底下肯定危险的很。眼看着张将军发呆,应该想着关于这次行动的事情。
没一会,他动了,绕场一圈,并让队里比较擅长水上战斗的人员下去看看具体的情况,自己本来想请命去的,这个功劳不要白不要,可张将军并没有让自己出动的意思,也就识趣的不说。
“将军这一次要干的事,肯定比上一次还重要,不然怎么可能一脸的严肃。”内心揣测着将军的心思,一边做着自己美好的算盘,关于那个攒够老婆本就娶老婆的目标。
没有人来跟他聊天,他也不敢,害怕被笑,但他在那一次的任务当中,整个人连同马坠入了暗流涌动的河流之中,那个一心念念不忘娶老婆的人,一辈子都没有娶上;他的所有财物放在睡觉的枕头底下,营地负责人在整理他的东西之上,没有拿走一样,全都充公了,只是交出去的时候说了一句,“这是那个年轻人的全部,他对于未来美好的期望,都在这上面,请好好对待它们。”
“嗯~会的。”
营地负责人眼泪止不住的涌出来,多好的年纪,多好的年轻人,又少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