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夜已经很深了。
何辛哲小心地把自己的胳膊从燕青脑袋底下抽出来。
接着穿上鞋，下了楼。
又走到厨房那里，拿了把刀。
然后他又小声地摸到地下室那里。
地下室没上锁，所以他一推就开了。
这里没有床，所以人只能是就着地板躺着。
而且现在快到秋天了，还有点发冷。
何辛哲希望谭言言已经咽气了，这样他就不用动手了。
可是没有。
谭言言还活着，还在呼吸，还在睁着一只好眼。
她没有了牙，也没有了舌头，切下来的手指被塞在空荡荡的嘴里，因为太满，嘴里装不住，复而又掉了出来。
那些塞不进嘴里的手指，进而插进她的眼睛里。
因为注射过兴奋剂，她不能昏过去。
何辛哲跪在肮脏沾血的地上，抽出胳膊里藏着的刀。
“你别害怕，很快就不用痛了。”何辛哲甚至都不敢看她的眼睛。
谭言言眼角干涸，因此转动眼珠非常僵硬。
那么漂亮的一只眼睛，就那么盯着他看。
何辛哲手里握着刀，比住谭言言的心脏。
按照燕青的计划，像今天这样的虐待会在她身上持续三天。
现在她的死亡，反而是一种解脱。
何辛哲希望自己可以迅速了结她的痛苦。
“是我对不起你，但是我当时没有办法，”何辛哲声音很轻，垂着眼皮，看着脏污的地板：“但是到了阎王殿，别忘了说，是那个张蕙嘉害的你。”
利己，是人无法避免的。
何辛哲也不例外。
谭言言知道的太多了，一旦倒向程豫慈他们那个阵营，就是燕青何辛哲他们的最大威胁。
何辛哲伸手把谭言言额前凌乱的头发整理了整理，争取让她走得体面。
“你闭眼，”何辛哲把她的眼皮捋合：“等下你就能痛快地走。”
但是谭言言又倔强地将眼睛睁开，直勾勾地看着何辛哲。
何辛哲觉得，在她的目光下自己丑陋又卑鄙。
贪生怕死，奴颜媚骨，吃里扒外。
懦弱的谭言言从来都没有给人以强悍的感觉过，但是这次，她的眼里迸发出的反抗、怨毒是那么清晰。
何辛哲准备好握刀的姿势，快速地将刀锋扎进谭言言的心脏。
一瞬间，强有力的心脏借着被切出的裂缝，像一个泵，往外喷射艳红的鲜血。
喷出的鲜血甚至糊住何辛哲的半边脸。
何辛哲腿都软了。
他又杀人了。
第一次是李淑仪，第二次是谭言言。
可是至少这次，他是为了谭言言能少一点痛苦地走。
何辛哲缓缓将谭言言的眼皮合上。
就这么一会儿，她的身体就僵了。
石谦毅，程豫慈，张蕙嘉，李淑仪，谭言言……
终是他对不住这些人，毁了他们原本平静的人生。
他跪在谭言言这具残破的尸体前，忏悔自己的罪恶。
然而罪恶的污点不可抹杀，在李淑仪死后，何辛哲便日日做梦，梦见李淑仪拽着自己的领子谩骂。
他现在都有神经衰弱的征兆了，一点风吹草动他就会像如临大敌一样精神紧绷。
他神经质地看向门外，以为有什么人。
但是他又犯病了，门外一个人都没有。
刚刚发出的动静，只不过是外面的风呼啸而过，吹动树枝树叶。
他害怕那些人变成厉鬼索命，他也害怕自己终有一天被揪出来被人指着鼻子骂。
所以程豫慈不能翻身，不能被放出来。
何辛哲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往地下室门外走。
第二天，燕青看到已经死亡的谭言言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何辛哲边走边想。
她会不会生气。
不过没关系，自己是受过“朝大人”嘉奖的，地位不比燕青低了。
想到这里，他内心陡然升起一种近乎于变态的畅快感受。
这是之前在特行局从来都没感受过的。
他找到钴弹图纸的时候，不仅没有因为这个升职反而遭受非议；可是现在跟着地城，只要有出色的表现，就会受到奖励。
这是不可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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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蕙嘉都快被关得发霉了。
她都不敢想程豫慈关着的这大半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太没意思了。
所以她现在没事就在拘禁室门后的栏杆处往外望，有时候能碰巧看见程豫慈他们那里的栏杆处趴着。
然后他们就打手语说话，有时候管得不严的时候，两个人还能大声传话。
非常有默契，活该她俩结婚。
今天是聂星值班，张蕙嘉看着他进来。
张蕙嘉想问他怎么了，但是又看到聂星身后跟着几个人，又住了嘴。
这是要审她了。
她也没犯法啊。
除非他们查到西了。
但是西之前就被销毁过一次，再出现不是会让人觉得那次处理的有问题吗。
蚁人能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
张蕙嘉这么想着，便被他们带去了审讯室。
结果人家说，在谭言言身上取证的时候，侵犯了谭言言的隐私。
张蕙嘉听了这个瞠目结舌。
当时让木敬责跟着谭言言，那是因为张蕙嘉已经了解到了谭言言的部分情况。
那些蚁人对谭言言做的事说成嫖娼那是轻的，再重一点那是强奸。
有木敬责做后盾，谭言言就有拒绝蚁人的余地。
毕竟张蕙嘉那时候还没跟那些蚁人撕破脸，就像对待普通猥琐男那样。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谭言言在发现木敬责跟着自己的时候，没有拒绝。
“不可能，”张蕙嘉拍桌子：“谭言言当时是知道的，你们把她叫过来问！”
“谭言言现在精神状态非常不好，暂时不能过来。”
一个审讯官回答。
张蕙嘉当时就想骂街，奈何被两边的人按着不能动弹。
“非常抱歉，如果你不能有效自证，那么你搜集的证据将暂时不能使用。”
“谭言言是自愿的，”张蕙嘉道，她又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录音笔，那根录音笔是随时都能录下来她跟谭言言说的话的。
幸好，幸好。
但是审讯官又说：“那么这些录音是你在逼迫谭言言之前还是在之后？”
张蕙嘉突然就不想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