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暮时分,白悟的房内。
白悟特地点了几盏“大功率”的膏油灯,几朵奶黄的火苗将这间简陋的卧室照得很明亮。
这是白悟的临时寝室,专供起居之用,房内设施单一寒酸,一张床,一张桌,外加几张凳子。
还是那种矮脚的四方凳。
这间房白悟并未打算住多久,创业初期,他对生活上的要求极低,无论前世今生,他的出身都很寒微,虽然他也想过上奢华的生活,不过那要等事业有成再议。
这个季节有蚊,还是很大的那种,母蚊嗜血如命,逮住一个男人便不要命地往死里吮吸。
因而,床榻即便再过简陋,都是有蚊帐的。
灯光中,蚊帐上新近张贴了一个大字,很是耀眼。
【囍】
为了这个【囍】字,白悟从伙房回来,用一块红布剪了差不多大半个时辰,才勉强做成现在的这个样子。
木桌上,已上齐八道菜,热气腾腾都是刚做好的。
桌子周围,仅仅摆放两套餐具。其中两只酒樽,一只斟满了最久远的杏花液陈酿,一只斟满了最强劲的还阳不老药酒。
此刻的白悟静静地坐着,身子挺直,有正襟危坐的味道。
门“吱嘎”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白总,荷花说你找我?”
“夜火,先把门关上。”
“哇,这么多菜!……吆,只有两只酒樽……哈哈,白总该不会只请了我一个吧。”
“是的,这顿饭专为你而设,快坐!”
“咦,这蚊帐上怎么有个囍字,好像以前我没看到呀……嗯,白总你贴个囍字为何?”
“先别问了,坐下来咱俩先吃酒。”
夜火一脸疑色,缓缓依着白悟坐下。
因为两套餐具紧挨着摆在一起。
“这个囍字是我亲自做的,为了我自己,也为了你……”
夜火瞬间瞪大了眼睛。
“不会吧,你的意思是……”
“嘘……你原来不傻啊,是的,这顿酒后,我俩……我白悟和夜火姑娘就算正式结为夫妻了……没有媒人,也就没有媒妁之言,夜火姑娘,你可后悔?”
“不……等等……你唱的这是哪一出啊?”
“先回答我,你可后悔?”
“不!”
看到那双眼睛里充满了真诚,白悟一把揽住对方的腰,刚要说点什么,突然悲从中来,两颗泪珠从眼眶中滑落。
“白哥……你……你怎么啦?”夜火紧张地小声问道。
“我……卧槽,我的心里真TM难受。”
“为何?”夜火的两道长长的睫毛扑闪着。
“先不废话了……”白悟用袖子擦掉泪水,举起酒樽,“我们互敬一杯,这杯酒后,我们就算不但有了夫妻之实,还有了夫妻之名。”
“干!”
两杯相撞,二人皆是一口闷。
“白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白悟呐呐着,不知从何言起。
夜火叹了口气,幽幽道:“你今天刚从离宫回来,便这个样子,是不是太后说什么了?”
白悟不禁点头,话锋一转:“夜火姑娘……不,夫人,我和太后的那点事你知道吗?”
“知道。”
“你知道什么?”
“切,你真把我当傻瓜?”
“现在,有人不想你在我的身边……”
“白哥……我什么都明白……”
“你不明白,我要说,我要把我的心里话全倒出来给你听!”白悟蓦然提高了声音。
夜火将脑袋轻轻靠在白悟的胸前,柔声说道:“白哥,你说吧,我听着呢。”
“夫人,我平时嘻嘻哈哈,但大事绝不含糊,请相信我的判断。
这官场水太深,我人微言轻,根基极浅,身份也很卑微,依目前的形势来看,我只是那个女人的一个玩偶,供她满足一时的私欲,我根本无力左右我俩的未来。
有一点请你坚信,除了那个女人,你是我的第一个,我打心底喜欢你,我白悟不是一个随便的人,尽管平时表现得有些不正经,但我和你的那一夜是真诚的,绝无戏弄人生的轻浮,而且,既然我俩有了夫妻之实,我的本意就是要明媒正娶你……
可我还是忽略了这个时代的险恶,有人不容你,可悲我竟改变不了这一切,不但如此,如果我坚持的话,不但你有性命之忧,恐怕我也不能善终,所以我希望你找一个无人的地方先安定下来,我白悟对天发誓一定会去找你,与你天荒地老……
我也想过你我二人远走高飞,远离世俗的纷争,不再立于危墙之下,可……”
“别说了白哥!”
夜火忽然捂住了白悟的嘴,她的脸上已泪痕狼藉。
“白哥,你的心思我懂……”
白悟想起什么,起身来到床前,从床头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锦袋,递到夜火的手里。
“这是150金,是我的全部家当,你一定拿着,然后告诉我一个确切的地址,好让我将来前去找你。”
“我不要你的钱,我有钱……”夜火说着破涕为笑,“前几天和亚苏打赌,别忘了我赚了一百金。”
“那是你的,这是我的,你得一定收下!”
白悟不顾夜火推辞,将锦袋硬塞到夜火手里。
“以后,我会赚很多很多的钱,下半辈子和你苟在一切,你再帮我生一大窝崽子,我俩天天吃肉喝酒打崽子……”
夜火忍不住“扑哧”笑了起来,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道:“这是你说的,我可没逼你,你说话得算数,一定要去找我!”
……
一顿具有特殊意义的晚餐吃了好几个时辰。
夜色如墨,天有些闷,隐隐有雷声轰轰隆隆。
饭后,夜火收拾好残局,正要离去,却被白悟一把拽住。
“今天是我们的新婚之夜,你要去哪里?”
夜火嫣然一笑,猛吸一口气,“噗”的一声吹灭了油灯。
漆黑中,够量的药酒所滋生出的劲道和浓厚的夜色一样开始肆意蔓延。
这一夜,两人极度从容又不失激情,将夜的妖娆演绎得淋漓尽致。
一声沉闷的雷声在雍城的上空炸响,顷刻暴雨如注,哗啦啦的雨声把这间房内的一切声响掩饰得了无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