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冶沉默了片刻,淡淡道:“没事的,你放心吧,我不会怎么样的。”
李难言知道他的脾气,也没再多说,只道:“我也不啰嗦了,你要有事,直接给我打电话,老子包飞机也飞过去助你。”
程冶笑了两声:“不怕你爹打断你的腿?”
“为了兄弟,断腿也值了!”
李难言雄气道:“我这边还有事,就先挂了,你有需要帮助的一定打给我!”
“知道了,挂了啊。”
程冶切断了电话,扔开手机,独自一人坐在车里抽烟,冷风裹挟着雪片横扫长街,路上行人匆匆,如过眼云烟。
他早就预想过会被找到,但听到这个消息还是觉得烦躁地要命。
说实话,他对赵妍姝的感情谈不上恨,但怨气是很大的。
如果她当年没有抛弃自己远走他乡,如果她后来没回来过,如果她不曾与程海平纠缠,如果她能在自己被关进“管教所”时站出来阻止……哪怕只是一下下,自己都不会这样的怨她。
程冶闭上眼睛,六七岁之前,赵妍姝还和程海平相处的很好,两人感情稳定,家庭和睦的不可思议。
他那段时间真的很幸福,父亲高大英俊、母亲美丽动人,家庭条件优渥……
简直是完美的人生。
可后来一切都变了,短短六七年的幸福,他用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去偿还,应该够了吧?
他之所以一直忍受着,就是因为那几年实在太美好了,他不想失去,他想尝试着挽回,可是一切都是徒劳。
自己只不过是个小丑,工具。
那六七年的“爱”,早已被消磨殆尽。
从很久以前,他就没有父母了。
程冶按灭烟,合上车窗,驾驶车子离去。
那栋别墅里,住着两个没有法律关系的“夫妻”,和他们的双胞胎儿子,而他只是个多余的人。
——
程冶拎着袋子走进店里。
他身上裹着寒气,脸色也不大好看,浑身上下透着生人勿近的味道。
苏小年乍一看见他,被吓了一跳,赶忙问道:“程冶,你怎么了?有人惹你生气了?”
程冶笑笑:“没有,早上没睡醒。”
“哦,原来是起床气啊。”
苏小年放松下来,开玩笑道:“我也有起床气,每天早上都恨不得把宠物医院撅了,好不上这个破逼班!”
程冶依然笑着,但不欲多言。
他看向二楼的方向,问道:“周郁在上面吧?”
苏小年愣了一下:“郁哥今天没来啊,他昨晚不是和你一起回去的吗?哎,昨晚我哄周粥睡觉,可是很辛苦的捏~”
程冶抽了抽嘴角:“我们今早没一起走。”
“哦。”苏小年笑了一下:“原来是住一起啊。”
程冶瞅她一眼,去掏手机:“那我给他打个电话。”
苏小年冲他眨眨眼,做了个请的手势。
电话一连打了三遍,周郁都没接,对面一直重复着“请稍后再拨”。
程冶有点儿急了。
周郁从来不会这么久不接电话,难不成出什么事儿了?
苏小年走凑过来问道:“郁哥没接电话?”
程冶心不在焉儿地“嗯”了一声。
苏小年歪着头有些纳闷儿道:“不对啊,郁哥可是手机不离手的,怎么不接电话呢?难道是手机没电了?”
程冶皱着眉,不信邪地再次打了过去。
好在这次是接通了。
“喂?”周郁的声音顺着听筒传过来。
程冶心里一松:“周郁,你在哪儿呢?”
周郁那边沉默了好几秒,才沉声道:“……医院,我在医院。”
“你怎么了?”
“我没事,是我妈晕倒了,牌友把她送进医院了,我接到消息过来看着。”
“阿姨没事吧?”程冶关心道。
“……”
周郁顿了顿说道:“没事,现在挂着点滴,医生说她有点儿低血糖,加上熬夜打牌气血不足,一激动就晕了过去。”
“行,知道了。”
程冶松了口气:“人没事儿就行,你在哪家医院,我去探望一下阿姨。”
“我妈没什么事,你不用跑一趟了。”
“我的时间自由,不碍事。”程冶说道:“你把地址告诉我,我现在过去。”
周郁听他坚持,也没再推脱,说道:“在市医院,我在门口接你。”
“行。”
程冶挂了电话,掉头就往店外走去。
苏小年在后面喊他:“程冶,你去哪儿啊?”
程冶对她摆摆手,上了车子驱车离开。
“急哄哄的,年轻人没点儿耐性。”
苏小年嘟囔着,不再趴在门上往外瞅,转身往店里走去,没走两步,脚下突然踢到什么。
——是程冶丢在地上的袋子。
苏小年弯腰捡起来,口袋敞开着,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眼睛立刻睁大。
嚯!
虽然学的是兽医,但这东西的作用她也能懂一点,“唰唰”几下系上袋子,她把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好。
没看见,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不过,他俩谁上谁下啊?
苏小年小跑起来,喊道:“宋前,你过来,找你有事!”
——
另一边,程冶来到医院门口,他转了几圈,才找到一个停车位。
远远的,他就看见周郁靠着柱子抽烟。
“周郁。”他喊了一声。
周郁看见他,抬手招了招让他过去。
程冶走到他旁边,敏锐的发现他的眉眼间有些疲惫,下巴上也带着隐隐的青胡茬。
分开几个小时,这人怎么像老了一岁似的?
“你没事吧?阿姨怎么样了?”
周郁看着他,忽然拿开嘴里的烟,头一低,放在他的肩膀上,无声无息的,显出几分脆弱。
程冶不知道他怎么了,但心里一揪一揪地疼,察觉到周围人投来的目光,他搂住周郁,把人拉到阴影下。
背后是冰冷的墙壁,周郁靠着他,也不说话,像一座雕塑。
程冶也不问,只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后背,嘴里轻声念叨着:“没事,有我在呢,什么都有我在呢,我会陪着你,没事的……”
时间在寒风的缝隙中溜走,天上压着一层云,灰蒙蒙的似要落雪了。
“程冶。”
“嗯。”
周郁张了张嘴,白气从他嘴边呼出:“我妈,可能生病了……”
程冶心里一抖,一股不好的预感袭来,他强装镇定的问道:“检查结果出来了吗?”
“还没有。”周郁沉默着,然后吸了吸鼻子,道:“但医生有了怀疑。”
“医生怎么说的?”
这次,周郁沉默了更久。
“大概率是,胃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