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家?”
周郁拿着笔的手一顿,转头看着他。
程冶被他看的有点儿不自在,立刻解释道:“不是那个意思,明天我的设备到了,找你帮个忙,一起弄一下。”
周郁笑着“哦”了一声。
“原来是这个事儿啊。”
程冶撑着下巴揶揄道:“那你以为是什么事?”
周郁微微探身凑近他道:“我以为,你在邀请我做一些不怎么纯洁的事。”
“哦?”程冶垂着眼睛,明知故问道:“什么不纯洁的事?”
周郁没说话,只是目光突兀的向下一扫。
“啧啧,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臭不要脸啊?”
周郁耸耸肩,笑道:“你以前也不是我男朋友啊。”
“也是。”
程冶有些感叹:“一转眼,哎,你就成我男朋友了,辣么大一个男朋友,突然就出现了。”
“嗯~~”周郁拉长了语调。
程冶也学着他的样子嗯了一声。
周郁继续低着头画图纸。
程冶又看了一会儿,转身去沙发上拿了自己包,然后抽出电脑,坐在了周郁的侧面。
他插上耳机,调出之前做好的几段DEMO,仔细地听起来,一连听了好几遍,眉头却越皱越紧。
底色不对,节奏杂乱,该有的混音和高潮全乱了套,听起来像是吃到坏了的八宝粥,糟心的要命。
程冶在心里“啧”了一下,立刻着手修改起这些像屎一样的玩意儿。
都说音乐反应情绪,从这些DEMO就能听出来,他当时的心情到底有多糟糕。
键盘不停的敲击,鼠标点的“啪啪”响,程冶是越改越上头,腰背不知不觉的挺直,整个人像是快钻进屏幕里,眉头倒是慢慢松开了。
周郁落下最后一笔,点了保存,然后就将图样发给的顾客,在等待答复的过程中,他转了个身看着程冶。
——与平时懒洋洋、满不在乎的样子差了很多,好像一下子鲜活了起来,手指敲击在键盘上也像是在弹琴,漂亮而灵活。
周郁曲起一条腿,下巴搁在膝盖上,有短暂的出神。
男朋友,太优秀了啊。
看到程冶的样子,他不禁又想起了周粥。
她挥笔作画时,是不是也是这样自信?
“发什么呆呢?”
程冶刚改完一段,转头就见周郁眼神发直的盯着电脑屏幕,他有些纳闷地挥了挥手。
周郁回过神,笑了笑:“没什么,第一次见你工作的样子。”
程冶伸了个懒腰,说道:“好久没弄过了,感觉都生疏了。之前由于各种原因,推了不少工作,这次有一个关系还不错的朋友找到我了,没办法才重新拾掇起来手艺。这不,找两个简单的练练感觉。”
周郁看着异常复杂的屏幕,说道:“感觉挺厉害的。”
程冶看着他笑道:“你想学吗?”
“啊这……”
程冶见他犹豫,伸手将他的椅子拉到身边,又挪开了一点位置,指着屏幕说道:
“其实如果认真学的话,单独做出一段音乐并不算困难。实际上,音乐最难的部分在于灵感,没有灵感,抓破头皮做出来的也能算是平庸。”
周郁点点头,表示明白。
程冶见他感兴趣,连忙继续道:“你看我啊,先确定一段底色,包括你的情感和主调啊,这次就干净通透一点,然后是加入旋律还有伴奏,简单的找一下平衡感,添加beat……”
他一边说着,一边展示给周郁看。
“其实简单的音乐,有的时候也会呈现出不错的效果。”
程冶将这一小段调出来,然后分给周郁一只耳机,点了播放。
舒缓干净音乐缓缓流出,像是一汪干净的湖泊立于骄阳之下,明亮干净却又不失温柔与活泼。
“怎么样?好听吗?”
周郁点头笑着:“很好听。”
程冶扯过他的手按在鼠标上,笑道:“试一试,我这里有很多种采样,你随便试一下,很有意思的。”
周郁有些无奈,但还是随了他的愿。
“点这个是吗?”
程冶点头:“然后是这个,可以拖拽,还有音调……”
两人忙忙活活,都搞出一身汗。
周郁是因为第一次很紧张,而程冶不知道为什么,也很紧张,他放在一边的手的掌心里都起了一层汗。
“准备好了吗?”程冶问。
周郁点头:“好了。”
程冶立刻点了播放,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略显诡异的音乐,旋律绵长曲折,混着某种怪的鸟叫声,节奏急而快,简直就像某种恐怖片的“索命曲”,催人尿下。
“……”
“……”
两人听完,都齐齐沉默了。
周郁摘下耳机,勉强地轻咳两声:“有点儿奇怪啊,果然这个不适合我。”
程冶转过身,捧住他的脸,郑重道:“不一般啊,第一次就弄出如此鬼曲神工,真棒!”
周郁无语道:“不会夸,别硬夸行吗?”
程冶松开手,笑得很开心。
“你没有系统学过,简单的玩儿一下已经不错了,虽然曲风有点儿奇怪就是了。”
周郁看着他,有些好奇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学的音乐?”
程冶想了想,说道:“十三吧。”
“这么久?”
程冶点了点头:“我十岁的时候,程海平突然像疯了一样给我安排各种课程,人说正正得负不是没有道理的,我对那些知识半点儿都不感冒,所以成天被罚关小黑屋,只有音乐,这是唯一能让程海平满意的地方。”
周郁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们在床上时,他无意间摸到过程冶背上的疤痕,很多,长条状的,像是被鞭子抽出来的,难以想象当时会有多痛。
周郁犹豫片刻,还是问道:“那你背上的疤也是……”
程冶怔了一下,随即笑了:“你注意到了?”
“那么多想不注意也难。”
程冶一转身,拎着自己领子拽起衣服,瞬间露出大片的背部,光滑的皮肤上有许多交错的疤痕,有的已经淡化,有的却依旧很明显。
周郁忍不住用手摸了两下。
程冶有些怕痒的动了动,他的脸埋在衣领里,显得闷闷的。
“这些伤不是程海平弄,而是在那些管理机构被打的。”
“管理机构?”
程冶放下衣服,转身过来看着他说道:“往上那些某某书院之类的,我都叫他们管理机构,反正就是家长把他们眼中不听话地孩子送进去管教的地方。”
周郁瞳孔一缩:“你进去过那里?”
程冶满不在乎地点点头:“在那里挨打是家常便饭,最可怕的是精神洗脑,从那里面走出来人,已经不是人了,而是一具没有灵魂空壳。”
周郁的语气有些发颤:“那你……”
程冶看着他,抓着他的手笑着说道:“我没事,程海平还有点儿人性,他告诫过不能真的伤害我,所以我就只是挨打或者被灌输一些思想而已。”
而已。
这两字真的像说出来这样轻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