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凉了。”
程冶加了一个小笼包,半透明弹软的皮已经硬了,干瘪瘪的,他犹豫着放进嘴里,嚼了两下木着脸咽下去。
“好腥啊。”
周郁见他一脸吃苍蝇的表情,问道:“不好吃了?”
程冶夹了一个递给他:“你自己尝尝。”
周郁低头咬住,边嚼边含糊道:“我觉得还行,挺好吃的。”
他突然想到什么,笑着看向程冶,道:“我忘了,少爷嘴刁,我是给你热一下还是重新叫份儿外卖?”
“小笼包有外卖吗?”
“没有。”
程冶放下筷子泄了口气,道:“那还是热一热吧,今天只想吃小笼包。”
周郁点点头,弯腰端起盒子,看了他一会儿又放下,笑道:“虽然没有外卖,但可以找人代买啊。”
“找谁?”
周郁划着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做出口型道:“宋前。”
电话很快接通,他说了几句话交代,然后就挂了电话,坐到沙发上。
“行了,他说一会儿过来,带新鲜出锅的小笼包。”
程冶“哦”了一声,嘴角露出笑意。
“哎,这算是惯着我吗?”
“算,男朋友的独家福利,其他人都没有的。”
周郁一本正经地说道,然后继续夹着小笼包放进嘴里,一次吃两个,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程冶用手指戳了戳:“一会儿吃新的多好。”
周郁嘀咕道:“也不能浪费啊。”
程冶从后面揽住他,像只布袋熊一样挂着,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盯着桌子上的盒子,突然说道:
“给我一个。”
周郁顿了一下,夹起小笼包放在他的嘴边:“不是说难吃吗?”
程冶咀嚼着,下巴随着周郁的动作在颤动,连带着他的声音都变了调:
“浪费可耻,我以前太可耻了,现在弥补一下,毕竟我是善良的——”
小可爱。
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一起笑起来,脖颈的皮肤相贴,温热流动,仿佛一颗石子砸进心湖,荡起阵阵涟漪。
冬日里,温暖的室内,两个人靠在沙发上,互相依偎着聊天。
很安心,很满足。
“嗡嗡嗡”
兜里的手机震动两下,程冶摸出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转头对周郁说道:
“我去接个电话。”
周郁点点头。
程冶走到窗边,把窗户推开一条缝,然后接起了电话:“喂?”
对面沉默两秒,才怯生生地叫了一句:“阿冶……”
程冶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耐道:“别恶心我,能说说,不能说滚蛋!”
“阿,程冶,对不起,我今天打电话来,是想问一问那首歌的事……”
“歌?”
程冶冷嗤一声:“什么歌?”
听他这么说,对面立刻急了:“程冶,不是说好那首歌给我了吗?”
“齐绍,你要不要脸?”
程冶说道:“当年盘古开天,脚踩的是你的脸皮对吧?你干完背后捅刀子的事,还好意思要我的歌?你脸怎么那么大?正常人做完对不起人家的事,怎么也得灰溜溜的躲着人家走,怎么就你反其道而行?我没追究你,你反倒跟我要歌?”
他的语速不急不缓,可偏偏就是这种不在乎的态度,最是让人挂不住脸。
眼前的玻璃上映着周郁的脸,他应该是听见动静,有些惊讶地望着他。
程冶笑了笑,在玻璃上哈了一口气,趁着水雾没散,他用手指在上面画了个笑脸,还戳了戳周郁的“鼻子”。
做完这些,他顿感有点儿腻歪,抬手抹掉了玻璃上的水汽。
那边的齐绍听他这么说,顿时急躁起来:“程冶,我不是故意的,是你爸他逼我的。”
“少放屁了,程海平给你钱,你欣然答应,然后给我下了药,我说的有不对的地方吗?”
“我……”
“当婊子还立牌坊,我之前是眼瞎了才觉得你纯良好欺负。”
程冶吸了口烟,冷漠道:“齐绍,那首歌我已经给别人了,算算时间也该发表了,你没机会了。”
“还有,你给我下药的证据我这里也有,不想我报警抓你,以后就别出现在我面前,你知道的,我有的是办法搞你。”
“最后,祝你在吃人的娱乐圈好好挣扎。”
齐绍有些气急败坏,他做最后抵抗道:“程冶,你真的一点儿旧情都不念!”
程冶缓缓露出一个笑,垂下头,刻意压低了音量:“齐绍,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
齐绍浑身一抖,然后破口大骂道:“操!你个死精神病!”
程冶挂了电话,回头时没看见周郁,刚才听见开门的声音,想来是他出去了,
程冶趴在窗口,一口一口的吸着烟,他看着下方的街道,雪化了一些,被车轮碾压过混成脏污的泥水。
这通电话,勾起了他不好的回忆。
手腕上的疤似乎在扭曲变形,皮肉再次撕开,露出下面血淋淋的伤口,血管被割破,血像不要钱一样喷涌出来,迅速扩散染红地面,黏腻的铁锈味令人作呕。
“咳咳咳咳……”
他突然被烟呛了一口,剧烈的咳嗽起来。
濒死的场景不断在眼前闪烁,逐渐模糊的视线、呼吸困难、全身无力……
“怎么了?”
一只手搭上他的脸庞,将他的头慢慢转了过来,周郁看着他略微苍白的脸色,皱眉问道。
程冶摇摇头,扯唇道:“没什么,就是想起来一些不好的事了。”
“嗯。”
周郁看着他,捧着他的脸,过去蹭了蹭他的额头,轻声道:“现在好点儿了吗?”
手心的热度仿佛透过皮肤,一直传递到心里,程冶半眯着眼点头。
“好了,好了。”
周郁撤开一点儿距离,说道:“宋前把小笼包送来了,新鲜热乎的,吃点吧?”
“好。”
程冶打开盒子,夹起还冒着热气的小笼包放进嘴里,低着头不停咀嚼着。
周郁起身去给他倒水。
“周郁。”
周郁转头,浅笑着:“怎么了?”
程冶的眼眶有些红:“我喜欢你,很喜欢。”
周郁愣了一下,然后端着水杯走过来,弯腰亲了亲他的脸,笑道:
“我也是。”
对,就是这样,永远有回应。
一个只属于他的人,一个会回应他每句话、每一分情绪的人。
这么多年,他被当做程海平与赵妍姝之间诡异关系的筹码和工具,像个提线木偶,偶尔会反抗,但又会屈服。
为什么呢?
他期待亲情?
不是,他只是想要一份回应,他既然付出了那么多,失去了那么多,凭什么没有回报呢?这不公平!
但是现在,他再也不需要那份“公平”了,只要有周郁就够了,只要有他就够了……
程冶突然张开手臂抱住他,然后一直叫他的名字。
“周郁。”
“嗯。”
“周郁。”
“我在。”
“周郁……”
“嗯,我在,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