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他又胡乱的聊了几句,就突然假装一个不小心,手上一个跌落,那燃烧的小蜡烛烛头就朝着王菩萨手上直直的掉了下去。
时间在这一个瞬间仿佛流动的无比缓慢,只见红色的小腊就这样落在了王菩萨正在桌子上整理的手背上,融化的蜡瞬间就在上面向四处流淌开来。
王菩萨像是被烫了一下,哎哟了一声,赶紧连忙缩回手,捂着又吹又搓的。
接着看着我眉头一皱,正欲发作,却又低头看见那根还未熄灭火焰的小蜡落在桌子上滚了一圈转眼间就点燃了铺着的一张白纸符文,就赶紧伸手拍打扑灭火焰,一边嘴上还不忘嗔我:“哎哟,萍子,你在爪子哦,怎么拿个东西拿不稳哦,你看你……”
“不好意思王姥爷,我有点紧张手抖了,你莫见怪啊。”
嘴上边道着歉,我在一旁赶紧俯下身来佯装帮忙,两只手在桌子上不停的扒拉,然后又暗地里趁机侧着眼睛盯着王菩萨那被火烧过的时候,只见上面除了那一圈残留的冷却的蜡油之外,好像并没有什么其他异常之处,王菩萨并没有浑身烧起来。
难道原来是我想错了吗?这个王菩萨并不是纸人,之前王菩萨说过,纸人哪怕做的再怎么巧夺天工,再怎么灵巧,终究也是只糊弄出来的,不过也是一个障眼法而已,火一烧就原形毕露。
可是眼前的王菩萨被蜡烛上的火苗这么一烧,并没有想象中的就直接露馅,一整个人直接燃烧起来。不管怎么样,只要不是纸人就好。我在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不消片刻,很快王菩萨就把那烧着的白纸符文很快的就给扑灭了,似乎是非常的紧张,他在旁边站进来,连忙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这才开始数落起我来,说我刚才为什么笨手笨脚的,如今我的父亲尚且还在昏迷之中,还处于被鬼上身的状态,说我又莽撞扰乱的他的布置,要是坏了我爸的事,我就是难辞其咎!
王菩萨这么一说,我确实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感觉好像确实是自己过于多虑了,毕竟今天心里也紧绷着过一天了,有时候我感觉自己可能确实是疑神疑鬼过于厉害了,不知道是不是被小阴间的阴气给影响了。
就凭家里的一只狗叫,以及那几张写黑字的白纸,我就开始怀疑王菩萨起来,唉我也真是的,我这么自己一反省,感觉自己确实是神经兮兮的了,换句话说是神戳戳的。
我在旁边连连赔了几个笑脸,不好意思往旁边一站,摆摆手让王菩萨继续,我琢磨着是不是应该出去看看我妈有没有找到多余的剩下的纸钱。
王菩萨点了点头,也没有再责怪我了,他就从他随身的斜挎布包里面拿出来的一卷黑线,又开始在桌子上捣鼓起来。
这个时候我被桌子上那些摆放的东西的注意力吸引,刚才我佯装扑火,注意力都在王菩萨的手上,现在才反应过来,我发现桌子的正中央摆了一圈这种白色的纸符文,一共摆放了八堆,每一堆上面的纸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黑字,我却认不出来是什么,唯独那时不时穿插在字里行间的【佛】字。
我又想起来了之前的那些经历。
现在的王菩萨正在把手中的那一股细细的黑线,这挨个挨的从那八堆纸上依次穿过去,绕着这八堆纸一共走了三圈。剪断之后从另外一处拿出一杆毛笔出来,在每一堆纸上面的一排三根黑线上又竖着画了一点点横杠,末了最后在八堆纸钱的中心王菩萨将刚才掉下去的那一根小蜡立在了那里。
如今我这么一低头就这样望去,感觉这八堆纸和上面缠的三排黑线感觉越看越眼熟,这不就是八卦?
毕竟我不是在道上的人,虽然心中有些猜测,但明面上我也要装作后生,不可贸然而语,我试着好奇的问了一句:“王菩萨,你这是在干嘛?”
王菩萨又掏出那一股还没用完的剩下的黑线,他走到长椅上我躺着的父亲面前,将黑线的一端绑在了我爸的食指上面,然后又将黑线的另一头系在了桌子上八堆纸组成的八卦阵其中一堆上面。
忙完了手上的活之后,王菩萨便站在旁边,眼瞅着我那好奇的模样,便呵呵一笑,接着手比划着朝我解释,“我这是在布阵,萍子你看,中间的蜡烛叫「渡魂灯」这八堆纸上分别写了不同的「渡魂引」,又以黑狗线为牵,变形成了八卦之象。
等我一会儿点燃红蜡烛,做一做法事,烧一烧纸钱,就可以将老辈子身上的那个东西顺着这黑狗线给引出来,这俗话说的好,灯下黑嘛,那些东西只会顺着黑处跑,到时候从那根黑线上引出来后,就会顺着跑进在灯下的八卦阵其中一挂「渡魂印」上去,到时候我在把这一卦拿到你刚才外面烧过的地方再给他烧了,这脏东西就彻底给消除了。”
总而言之,王菩萨说了一大堆玄乎乎的东西,我也不是很懂其中的奥妙,但大概能够理解,王菩萨是做一地法事,把我爸身上那个脏东西给引出来,然后再装进纸里,拿出屋子外面去给烧了。
忙完了这一阵子后,王菩萨在旁边喘了一口气,我在旁边关切的问,要不要给你倒一口水嘛,王菩萨说要得嘛,接着我就出里屋去了。
在堂屋门口,我见着了还拿着一瓶杀虫喷雾剂守在旁边的我妈,我对他说了我刚才的那一些想法,感觉应该是我自己弄错了,听下这番话,我妈那紧张紧绷着的脸也稍微有了一些缓和之色,她悄声问我,当真是你搞错了?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点了点头,大概是吧?
放松下来后,我妈拍了拍我的手,想教训我,却又怕王菩萨在里面听见了不安逸,便低声斥道:“你今天和王先生待时间最长,你刚才那么一说,还把我给吓了一跳,毕竟我以前没怎么见过王菩萨,你看你,做事没有一个仔细的考量,人家能这么好的来帮你,你在背地里这样想人家,要是被他给听见了,那又怎能好说?”
我正欲开口解释,我妈又转口说道:“算了算了,这也怪不得你,你也是小心谨慎而已,算不得是你的错,赶紧去倒开水吧,再晚一会儿,王先生又得说你了。”
我有些无奈,也不再说些什么,三下五除二很干练的倒了一盏茶水转身又拐进了里屋里面。
刚进里屋里面,我就看见王菩萨正好将桌子中央立着的红蜡烛刚刚点燃。
然后他走过来,接过我手中的那一盏茶,就走到长椅上我躺着的父亲身边,俯下身去把那一杯茶水放在了连接我父亲与桌子上八卦纸钱那一根黑线下面的地上。
紧接着王菩萨伸出手来,使用中指和食指夹住拴在我爸手指头上的那根黑线头,接着朝桌子上那一堆八卦指方向捋了一捋,王菩萨告诉我,这是叫「引魂」。
俗话说的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根黑线拴着我爸手指那一头就叫高山,而地上的茶水就代表山谷河流,是为低谷,高处不胜寒,并且我爸的长椅是东西躺着的,而这一个连接的黑线是南北走向,山南水北为阳,反之为阴。
王菩萨接着解释,如此一来,我爸既在高处,又是高山之相,并且为阳方,而鬼无影无踪,与水有同工之妙,只会往低处流,且又是属阴,与阳方相冲,一山又容不得二虎,必须会被逼出来,最终只会从我爸身上钻出来,十(食)指连心,只能接着顺着黑线往低处走,自然就会进入桌子上的八卦灯下黑纸钱里面了。
王菩萨这么一讲,我感觉就好像很真实的,虽然有些听不懂,还是立马十分的敬佩,我朝王菩萨竖了个大拇指,王菩萨你真厉害!
王菩萨有些颇为得意的摸了摸下巴不存在的活性,他对我说,你滴娃儿,天天大学里读圣贤书,自然是对这些民间的东西一点都不懂,头几次看的确实很新奇,等时间长了你就不奇怪喽。
我点了点头,又接着问,王姥爷,你这些东西都是从小就开始学的吗?
王菩萨笑了笑,这些东西都是从小我跟着师傅学的,不过嘛,手艺都是从湘西那边传过来的,还记得我之前我跟你说的【湖广填川】不?
我连忙接话,记得记得,紧接着我们又聊了几句。王菩萨这么一说,我感觉就有些不好意思了,这眼前的这个人肯定就是王菩萨嘛,连这些之前的事都晓得一清二楚,我们也没有向别人讲过,我刚才居然还莫名其妙的起疑心,差点把王菩萨当成纸人给烧了!
聊了一会儿后,我候在旁边问,那现在啷个办,开始做法事了吗?
王菩萨点了点头,现在已经把所有的阵仗都摆好了,下一步自然是马上开干,鬼这种东西,本来就是阴邪之体,他在我爸身上待多一分,对我爸的身体损害都要多一点点,肯定是早点弄出来好噻。
接着王菩萨让我在旁边稍微站远一点点,紧接着他又从他随身携带的小包里面抽出来了一张白纸符文,伸手放在桌子中央的点燃的红蜡烛上,点燃之后就开始嘴上开始瞎念叨一些我听不懂的东西了……
我在旁边看着王菩萨就这样搞得好一会儿,连额头上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密布了一层薄汗,又过了好一会儿,王菩萨有些气喘吁吁地喘了一口气,有些不可思议的摇着头:“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我在旁边看着有些困惑,眼看长椅上躺着的父亲还是那副双目紧闭、牙关紧咬,眉毛紧锁模样,一点要苏醒的兆头都没有。
我疑问,“王姥爷,出什么问题了吗?”
不知道有没有听清楚我说的话,王菩萨确实在旁边沉思了一会儿,有些奇怪,原地小声自语,“这不对啊,按理说烧的这一张魂引,这魂魄就应该抽出来的就是?”
“抽魂魄?王姥爷您说的是抽鬼魂吗?”
“萍子,你这不是废话,我不抽鬼魂还能抽啥,离远点,别碍着我了。”王菩萨看起来有些烦躁,他摆了摆手扬了扬袖子,好像在示意让我离远点。
我也只好又往外移了一步,接着静静的一言不发,生怕再惊扰了王菩萨。
王菩萨又开始烧纸钱了,开始做法事起来,白纸钱上燃起了一阵阵亮光,不一会儿里屋里面就布满了纸钱烧焦的味道……
……
王菩萨与杨宏两个人在黑漆漆的竹林小道间跑着,全然不顾脚下刚刚下过雨泥泞道路,便忽然看见尽头一点小光,再往前走几步,就看见了那处于两边树林子中间我家屋檐下白炽灯光从那远处照过来的微弱光亮。
王菩萨一手扶着旁边那棵屹立在这竹林之间直直挺拔的而起的松树,喘了一口粗气,嘴上好像还在念叨,老子终于出来了,一个破鬼打墙,还能够挡老子的道?
要是我当时在现场的话,我肯定会很好奇,原来王菩萨也是会爆粗口的人。
杨宏身上扛着锄头在身后跟出来,那是累的上气不接下气,眼看王菩萨在前面靠着树干歇着,还想发问,王菩萨就转过身来朝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杨宏立马安分,不敢再造次了。
平息了混乱的气息,我家前面的竹林阴影里面,王菩萨悄悄的探了个脑袋出去,只见此刻不远处我家屋檐下,只有我妈还站在那里,而旁边不远处的里屋灯光映照出来的窗子上,竟然有两个人影,其中一个影子还在手舞足蹈,离的有些远,不知道在干什么。
其中一个人影王菩萨认识,是萍子的身影,至于另外一个影子嘛,王菩萨觉得这看起来并不像是我父亲的身段。
杨宏也在旁边探出脑袋好奇地望着,紧接着便有些奇怪的问,“王先生,那个影子感觉和你长得好像哦。”
“我?”
俩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王菩萨又仔细的瞅了里屋窗户上投射出来的两个人影,其中一个一看,好像和自己的体型真的挺像的。
难不成,现在在老萧家里面还有另外一个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