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香凝轻扯成华裳衣袖:“他向来是此秉性,如何好改?你便看我面上饶了他。”
成华裳轻叹口气:“我饶了他,他却窃了我的至宝,为娘还要满面含笑相送。”
周青轩几步到了近前,躬身一拜:“弟子给师叔请个早,叨扰了。”
成华裳微微一指:“恰逢我和香凝饮茶,你也坐下来,有事慢慢讲不迟。”
周青轩依言而坐,冲白香凝微微一笑,待静秋一旁斟了茶水,方要开口,静秋道:“周公子尝尝这谷雨后的北苑贡茶,比起龙团胜雪不逞多让。”
周青轩端茶一饮而尽,的确清香悠长,不禁道:“好茶!”
白香凝一笑:“你今日如何得闲?”
周青轩略微一怔,道:“已在山庄久居数月,承蒙师叔照料。日日除了习武,便是赏景,简直乐不思蜀。”
成华裳点点头:“当作自家便可,无需客套。”
“弟子遵命,不过还有一事须远行一趟,特来向师叔禀告。”
成华裳眼眉微动,轻轻啜了一口茶:“难不成是师兄下葬一事?”
白香凝听后面色微有担忧神色,之所以数月未同周青轩远行峨眉,只怕成华裳因她乍回山庄,难以放行,因此由周青轩提起倒显得略显突兀。
周青轩见成华裳心中尚有此事,不禁心下宽慰几分,道:“师叔有心,正是此事。”
成华裳面沉似水,目中隐隐潮润,良久才道:“他二人也是苦命之人,与艾师妹之事虽是歹人操弄,却也总算得一世缘分。
师兄临死之前要与艾师妹合葬,此事我甚是赞同,且欣慰之至。生不能共度,死却可同穴,也算圆满。
香凝,你带青轩去账房多带些银两,也算是为娘心意。此去千里之遥,香凝多有不便,也只好由你自行前往。”
白香凝待要讲话,周青轩怕其难为,连忙道:“弟子遵命,此事完结之后自会马不停蹄赶回山庄。”
白香凝略一蹙眉,道:“好!你随我来。”
说完起身便走,周青轩与成华裳道了别,急急跟在身后。
两人互不言语走了许久,白香凝驻步责备道:“你以为我将此事忘却了?”
周青轩走到身前,双目直盯白香凝俏脸:“此事我记在心里便可,有何因由令你也忧心分担?”
白香凝轻轻跺脚:“你这呆子!我一直挂念此事,只不过娘之心性我最为知晓,这数月安定之后方要寻个机会商议我与你同去之事,谁知你抢先提出,她定然不能令我前往。”
周青轩笑笑:“凝儿,此去两千余里,我也不忍你风餐露宿,此事便由我一人前去,来回也不过三月余罢了。”
白香凝目中流泪,哽咽道:“你又教我苦苦等你,你不在,在何处都毫无生趣。”
周青轩上前替其抹泪,宽慰道:“你不在我身侧,我又岂能安睡?定然是夜夜念你,就怕我的凝儿人比黄花瘦。”
白香凝轻轻一推,破涕为笑道:“何时变得如此贫嘴?这些话……”
“这些话只对你讲。”周青轩将白香凝娇躯拥在怀中,两人抱在那处良久未动。
白香凝面色潮红,在周青轩肩处狠狠咬了一口,道:“记得此痛,就好比记得我一样牢。”
周青轩松开臂膀,正色道:“此生不渝,生生世世!”
翌日清晨,周青轩整备出行。
白香凝、鸥儿、楚昭兰及白胜群一同送别,周青轩一一道别,多望白香凝数眼才上马远去。
白香凝则痴痴远望尘烟消散殆尽也不愿离去,楚昭兰上前道:“姐姐,周大哥此行虽远却也不得不去。再者他武功绝顶,行走江湖便如入院赏花,不必太过担忧,逢秋风习习,红叶漫山之时他便要归来,那时咱们登山赏月,岂不妙哉?”
白香凝轻轻一笑:“昭兰妹子善解人意,却比鸥儿多有良心。”
鸥儿正与白胜群窃窃私语,猛听得白香凝取笑,满面涨红奔到身前,转身嗔道:“都怪你兄长不识趣味,害得被姐姐埋怨。”
白香凝连忙摆手:“再过些日子便成了嫂嫂,我可担不起。”
鸥儿啊呀一声,面色更是红透,扯着楚昭兰慌忙逃了。
周青轩所骑乃是西域宝马,虽日行三百里不至掉膘,但路途不甚平坦,难以驰骋,近十日之后才至峨眉山地界。
一路之上虽是碰到数次蟊贼袭扰,俱被周青轩轻易打发。
愈往西去,白日里西域装扮之人愈发增多,至峨眉山地界已遍地皆是,恍似深入西域腹地一般。
这些个西域人见周青轩所骑宝马及手持斩月刀之后,纷纷侧目而望,面色很是不善。
周青轩不以为意,择个茶肆小店下马落座。一老者弓腰上前相询:“公子,要些什么?”
周青轩见其面容老皱,口中牙也仅剩三两颗,轻声道:“老人家,上壶清茶,切半斤白肉,再上些个蒸饼便可。”
老者应了转身制备,不消一会便端上桌来,刚要转身离开,周青轩问:“老人家,此地西域之人众多,从何而来?”
老者四下观瞧,压低声道:“自打峨眉派掌门司徒秀逸率众弟子出海寻宝未归之后,天山那处便陆续来了甚多西域之人。
我地官府虽也曾屡加禁止,无奈这些西域人精于商通,反倒令那些个官大爷吃得滚瓜溜圆,也便默许。如今倒好,遍地俱是膻骚之气。”
周青轩心下一沉,暗道峨眉派业已凋零,不知近况如何,便觉清茶无味、白肉如蜡,随便吃了数口,又向老者探听峨眉派的去处,知乘马难以登顶,多给了几角银子将马交由老者暂管,这才动身而去。
峨眉山层峦叠嶂、山势雄伟,景色秀丽,气象万千,素有“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之喻。
周青轩沿山麓行进倒真似过了四季一般,距大峨山顶不足三里之时,已是由山底暖煦拂面变为风寒彻骨。好在修为在身倒也不觉冷意。
不远处有四五西域人正站在一石阶处闲聊,见周青轩跨刀而来,不由凑近低语几句,而后一红面大鼻之人昂头一指,喝道:“你是何人?来此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