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面露喜色,少年道:“这便是了,我姑母李若隐是你何人?”
周青轩道:“李若隐?莫不是我曾祖母?”
二人回眸相视,少年更是喜不自胜,毫无方才冷峻神色。
少女道:“方才打你算是打得对了。”
周青轩嘴角血迹未干,听完此言心中恼怒,方要质问,幽兰淡香传来,少女竟俯身为其擦去血迹,动作细微甚是体贴,口中还道:“我的乖孩,方才你舅爷爷下手重了些,你莫要怪罪。”
周青轩身中迷香难以闪避,少女语气又颇为戏谑,不由道:“我如笼中之兔,任人宰割,二位再若辱我……”
少年截口道:“你我辈分摆在面前,岂是年龄所能阻隔的?”
周青轩心有不甘,道:“曾祖母家父尚未见过,你二位年纪尚轻,如何称为姑母?”
少女咯咯一笑,道:“此事需到别处细说。”说罢一手将龙飞飞提起,少年则将周青轩架起,二人脚步流传,周青轩只觉耳风呼呼,迷香渐渐袭上脑际,再也支撑不住昏睡过去。
不知何时,周青轩在房中悠悠转醒。房中布置简朴,只摆一桌四凳,古画香炉。只见青烟袅袅,幽兰香气在瑟瑟清风中似有似无,周青轩看罢心神恍惚如在梦里。
房门吱呀轻响,一绿衣婢女浅笑微微推门而进,见周青轩已醒忙道:“家主说公子尚需三个时辰方醒,如今怎么就醒了?”
周青轩知是玉露冰蚕之功并未理会,点头道:“敢问姑娘,这是何处?”
“此处唤作幽宅。”
周青轩道:“那就劳烦姑娘将幽宅主人唤来。”
婢女一笑,并未作答,待周青轩抬头望来这才道:“若是公子不嫌弃,小女子为公子沏茶解乏,待脑目清醒之后再引主人过来可好?”
婢女笑颜如花、风姿绰约,颇有一番魅惑滋味。周青轩心中微动却也毫无兴致欣赏。
“不必了,多谢姑娘好意。”
婢女略一嘟嘴,露出失望之色,只好道:“那就依了公子。”
片刻过后方才少男少女推门而入,周青轩起身道:“龙姑娘身在何处?”
少年一笑,道:“你大可放心,她正在雅间昏睡,尚未醒来。”
周青轩道:“其中原委,还望二位告知。”
少年道:“我年纪虽小,但论起辈分,你却该叫我一声舅爷。”
周青轩岂肯轻易改口,冷目相望。
少年又道:“此事过于唐突,我俩自不会为难于你。”
周青轩道:“若二位所言属实,叫声舅爷、姨姥又有何妨?”
少年道:“想必你已知晓百年前混世三少的旧故。”
周青轩道:“在下不知。”
少年狡黠一笑,心道好一个不知,口中却道:“那好。”而后将混世三少绘声绘色讲出,外加身形动作,少年心性此刻方才显露无遗,仇天公所言凌虚飞电改动之事未有提及,又将李风岚称作一代枭雄,盖世无双,其余和仇天公所讲所差无几。还有一人周青轩略有耳闻,却是百年前一代大侠裘方兴。
周青轩道:“依你之言,裘方兴当年暗助混世三少?”
少年道:“的确如此,若不是裘方兴每每通风报讯,混世三少早便死在各大门派手中。”
周青轩道:“如此看来那裘方兴明里为侠中之杰,暗地却与混世三少联手,那裘方兴可曾与三人交换绝学?”
少年道:“裘方兴天罗刀法可谓霸道之极,不知你是否习得?”
周青轩心中生疑,暗道:“仇天公曾讲天罗刀法是他家传绝学,难不成与裘方兴有何瓜葛?仇与裘颇为相似,莫不是仇天公为隐藏身份改了姓氏。”想罢回道:“裘方兴随混世三少隐匿,也算是善终,”
“非也。混世三少对裘方兴一直存有戒心,四人互传绝学之时为防他不轨,三人商议均有所保留。倒是裘方兴,为求入伙,分得一杯羹,将天罗刀法悉数尽授。昔年姑母曾习得此刀法,怎么,你未曾习得?”
周青轩道:“我的确习得家传刀法,却称作周家刀法,不是甚么天罗刀法。”
少年笑道:“这便是了,若是叫作天罗刀法,你周家焉能存于江湖?”
周青轩不语,心中渐渐明晰,少年所讲虽不尽然,却也有八分是真,周家与李风岚渊源几成定局,许久才道:“裘方兴是何结局?”
少女一旁道:“裘方兴早年也算一代大侠,人到中年之时与扬州名妓柳烟儿勾扯不清,孰知柳烟儿被江南首富铁算子沈流江赎身离他而去,致其心灰意懒,继而背义求利,暗地与混世三少联手。
楚天横金盆洗手之时,裘方兴要其五五分账,楚天横假意顺从,暗地联合黑道高手半路劫杀,裘方兴就此自江湖之中消匿。裘方兴死后,暗杀之人借机歃血为盟,创建黑云社。楚天横不经意之间却促成黑云社,当真罪过。”
周青轩心下落寞,这偌大江湖竟在百年前便已浑浊不堪,时至今日又能清净几分?周峻峰、王博达隐蔽山林虽有失豪气,却也是无奈之策。若不是华山剑派危如累卵,王博达又岂肯轻易踏足江湖是非。
少年见周青轩不语,起身问道:“我二人之言你可信了?”
周青轩苦笑,道:“信如何,不信又如何?待助师父了结华山之事,我便不再是江湖中人,江湖是非与我何干?”
少年一怔,道:“你话中之意我倒明了几分,不过你我血缘之情与江湖无关。
李家漂洋海上已愈百年,与其说逍遥快活,倒不如说金丝牢笼!昔年李家香火鼎盛,十条巨船,几百人口,海运买卖,财富无计,可称海上之皇!
可近十年间,外族兴起,海盗横行,折损我李家船只,杀我李家族人,现今只剩巨船数条,人不过几十,哎呀!”
少年言语间悲恸不已,言至最后兀自痛哭流涕,少女一旁暗自垂泪。
周青轩心中莫名痛楚,竟似和少年感同身受,不知觉眼角噙泪,不知是否为血脉感应,不由道:“二位此番上岸所为何事?在下若能尽力定当在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