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完毕，郑恬从储物柜里取出吹风机，插上电源吹干头发。指尖间的柔软和她原本因为长年吃药而略显枯燥的发质手感完全不同，这堪堪及耳的长度也提醒着郑恬：这是少年林恒音的男生发型，和她自己简单的长发完全不同。
接着，她从衣柜中取出挂得整整齐齐的借读生校服，为了方便换洗，学生的校服当然不止一套，她有一套校服正湿哒哒地躺在脏衣篮里呢。
这款借读生校服主打黑色，辅以绛紫和白金的茉莉花纹，颜色华丽而不失庄重。
相比之下，平民生校服则同样以茉莉为纹路，主打青色，简约而不失清新。
至于贵族学生的校服，则更为华丽，以银色为主色，绣有贵族专属的花纹和神兽，如麒麟、凤鸟、银龙、獐狮、白泽等，或者是梅、兰、竹、菊等图腾。
少年秀窄修长的手轻轻抚过校服的领口、肩头，仿佛在检查服装的质量和细节。
“质量不错。”郑恬心想，这面料看起来就比医院配备的大众款病服要高档得多。
青夜学院的学制上，借读生和正式生有所不同。正式生的学制为八年，而借读生则为五年。现在是2040年3月份，林恒音入学青夜的第二年。
所有学生都只有前三年需要穿校服，后几年就可以自由着装。除了学制和工读任务要求外，借读生和平民生的待遇也没有太大不同。
郑恬还没有穿过高校校服——因为先天心脏病，她入学较晚，在学校里磕磕绊绊读了三年初等教育学校就开始长住医院，剩下的课程也只能在医院里通过网课自学。
自学的第六年，也是义务教育的最后一年，距离她拿到初等教育学位证明的最后一天，她脑瘤恶化昏迷，被转院到首都医院进行手术……应该是失败了。
阳国为公民提供了十年的初等义务教育，从5岁到10岁的孩子都可以进入提供基础教育的初等教育学校接受教育。只有完成了初等教育学业的学生，才有资格参加普通高等学校招生全国统一考试以及各大高等学院的自主招生。
在此之前，郑恬从未想过能入读全国名校青夜学院，她并没有万中无一的优秀成绩和天赋才能，而且她身体状况糟糕，这也会影响她的升学机会。
普通高等学校招生全国统一考试，简称“高考”，前身是苏贝传统文化中的科举考试。
青夜学院对报考生提出了高考成绩的要求，只有达到他们设定的划线分数才能进入下一轮自主选拔。
这个划线分数分为两档，第一档考入的学生被称为平民生，需要缴纳学费，但相较于贵族学生，学费数额仅为其十分之一。
而第二档则是给那些发挥失常的学生、某方面分数格外优秀但总分不够的学生，或因户口等其他原因而不能通过第一档要求的潜力学生提供机会。通过第二档考试进入青夜学院的平民学生则被称为借读生，学费全免，但必须完成学院强制的工读任务，这有点类似于半工半读的意思。
理论上来说，拥有贵族身份的学生只需要达到国家规定的高校分数线，再通过心仪学校的素质考核就可以顺利入学。但是，对于位于首都的顶尖名校青夜学院来说，贵族学生的指标并不缺乏，因此能够入学的贵族子弟必须在家庭背景和个人综合素质两方面至少有一方占优。
除了更加高昂的学费外，贵族学生的家庭每年对学校的投资也是一笔天价巨款。
青夜学院并不缺乏资金——每年阳国政府都会向青夜拨款数百亿阳币，而学院会将大部分资金用于科研项目和人才培养上。不过，这里的人才主要指硕士、博士及以上更专业的研究人员。
相比之下，贵族们以个人名义赞助的款项就更适合用来培养学士。
在某种意义上而言，是贵族学生为平民学生和借读生的衣食住行出钱，资助了学院发展。
*
出发去上课前，郑恬再次仔细检查了自己的着装，站在镜子前端详自己的模样。黑发梳理得整整齐齐，柔软地垂着，偶尔有一缕不服输地翘起一点弧度。以郑恬的个人审美而言，发型完美无瑕。
身着笔挺的深色校服，更显得她的皮肤白皙如雪，面部干净整洁，除了眼角偏红、眼下些许暗沉的不可抵挡的生理缺憾外，她的整体形象非常得体。
整齐服帖的校服、校裤和黑皮鞋，让少年看起来更加青春活力，干练自信。
胸前佩戴的青夜校徽更是锦上添花，以玉兰为主体的金属徽章瑰丽而典雅。玉兰花瓣如雪，洁白无瑕，花心如黄金，闪耀着温暖的光芒。花瓣间镶嵌着精美的银边，犹如细腻的锦缎，彰显着校园的高贵品质。
确认个人终端、携带的书本和文具无一缺漏后，郑恬终于放心地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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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以食为天，宿舍楼下就有食堂，名为“星光”。郑恬点了一碗粥，找了个空位坐下，新鲜出炉的青菜瘦肉粥热气腾腾，她提起勺子搅了搅，等它凉下来。
然后她就开始专心致志地操作着手腕上的终端。
林恒音的个人终端是学校统一配备的圆环状基础款，纯白光滑，型号为XT058-ut，边缘处用小字记录了使用者的学号。
乍瞥了一眼，最新的一条消息是来自于社交好友【ter of the gaxy】的“我又被抓去集训了，哭哭”。
郑恬有些头大，她还没做好接收林恒音社交关系的准备。于是鸵鸟心理作祟，决定之后再研究。
背靠着墙壁，终端的防窥视模式已经启动。她毫不担心地打开了终端上的“白泽搜索”，开始搜索自己的名字。
不出意外，阳国姓“郑”名“恬”者不少，但白泽搜索里没有她这个北定9区的脑瘤患者“郑恬”。
念头一转，郑恬搜索起“天问”、“脑瘤”、“手术”，甚至是“死亡”等关键词。
终于，“天问计划幸运儿难逃噩运，罕见脑瘤患者转院死亡”的新闻映入她的眼帘。
评论区也只有寥寥三条内容：“安息[蜡烛][蜡烛][蜡烛]”、“那场矿难真是害人”、“好可怜，这么年轻”。
郑恬浏览了新闻撰稿人对幸运儿小月（化名）人生历程的描述与总结，又仔仔细细地确认了时间、病情、地点和配图，心情沉重地关闭了终端。
郑恬死了。
新闻标注的死亡时间是2039年8月，正是她的手术时间。
她身体状况不佳，只曾签署过视网膜的自愿捐献协议。手术失败后，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了，她的躯壳怕是早已尘归尘，土归土，化作了一缕缕飘散的灰烬。
郑恬不知道真正的林恒音去了哪里，很大可能上，是因为落水外加心悸而死。
教唆推他下水者、实际动手者，都是凶手。
坐在双人座上的黑发少年拿起勺子，神情异常冷静地喝了一口粥。
鲜香浓郁，色味俱佳。
是活着的感觉。
*
提前半小时抵达教室的少年找了一个中间的位置坐下。
此时教室里人不多，已经有同学推开了窗户，裹挟着些微寒意的清风沿着窗门吹来，涤尽教室内沉淀了一晚的浊气。
对于郑恬而言，这是一次颇为新奇的经历。她频频转头打量着四周的座位分布、讲台前的电子屏幕、窗外翠绿欲滴的高耸树木以及青春洋溢的同龄人们。
同时，她还得努力忽略脑海里遗留记忆给她带来的熟悉感。
最后郑恬只能承认：也没什么新鲜的。
第一节课是《苏贝史》。开始正式上课前，郑恬翻了翻了三百多页的课本，笔记不多，都在关键之处。
书上的字迹笔锋凌厉，风骨嶙峋，在郑恬心中勾勒出一个凛然傲骨的少年林恒音。
随着她翻阅笔记，脑海里的记忆似乎清楚了许多，甚至不需要翻到下一页她就能知道内容。
忽然，郑恬敏锐地感知到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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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恬抬起头。
前排坐着一群身着银色校服的贵族学生，其中一位黑发男生回身静静地注视着她。他有着出众的长相和气质，鼻梁挺拔，轮廓分明，一双深邃的眼睛宛如星空，却又是风流多情的桃花眼，散发出一股神秘洒脱的气息。
见她注意到自己，男生微微一笑，朝她点了点头，当作打招呼，转回身去了。
庄维文——郑恬的脑海里自然地浮现出这个名字，然后就是他那泼天富贵的家庭背景，晋新8区执政官家族的嫡系子弟，他的爷爷就是现任晋新执政官庄松川。
比顾呈明的家庭情况还要强横，但状况不同，顾呈明和北定9区执政官仇霜的儿子仇静北走得近，两人几乎形影不离。仇霜仅一子一女，但庄松川膝下儿孙可不少，重视程度自然不同。
郑恬按在书页上的指尖轻点了两下：她想到了顾呈明。
她在思考如何反击的事。
原本一开始只是争风吃醋的小打小闹，后来逐渐演变为霸凌，现在更是事关人命……林恒音死了。
既然住宿在林恒音的身体里，那她就应该承接对方的因果，她应该让顾呈明付出怎样的代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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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声响起，郑恬把发散的心神收回到课堂上。
讲课的老师是一名宽袍博带的中年男士，名为赵晋。一看就对苏贝传统文化爱得深沉，穿着传统服饰来讲课，韵味十足。
赵晋是一位黑发黑眼的苏贝人，他的圆脸上挂着浓眉，一说话就忍不住嘴角上扬露出笑容。
赵晋讲起苏贝史来滔滔不绝，妙趣横生，间断地插入课本上没有的案例，让课程内容更加丰富。他讲起苏贝的历史，滔滔不绝，妙趣横生，不时地插入一些课本上没有的案例，让整个课程更加丰富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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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世界历史的开端，造物神创造了三个不同的人种：以黑发黑眼黄皮肤为主的苏贝人，金发蓝眼白皮肤的卡隆人，红发蓝眼黑皮肤的布莱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人种之间的混血婚姻导致基因的突变和组合，进而产生了一些不同于三大人种的独特相貌，如紫眼、银眼、褐发、银发和蓝发等。然而，尽管有这些变化，三大人种仍然是主流。
这些知识都是郑恬在初等基础教育中学习过的内容，但赵晋在这基础上，以深入浅出的方式再次讲解，让她在复习的基础上又多添几分收获与领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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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恬被赵晋的讲课深深吸引，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苏贝的古老历史之中。她听得出神，忘却了时间的流逝，直到课堂结束才回过神来。
“好了，今天的课就讲到这里，大家如果想深入了解这段历史，可以去看刘星的《戏说苏贝》，文笔诙谐但是它有真家伙，或者是傅滕的《苏贝起源概论》，算是业界比较公认的参考书。”
下课后，赵晋看了看教室，目光在穿着三色校服的学生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刚把课本和笔放进书包的郑恬身上，语气自然：“林恒音，来帮我把模型搬回办公室。”
林恒音。
郑恬怔愣了一下，答：“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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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教学楼的走廊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学生们匆匆忙忙地赶往下一堂课的目的地。但也有一些没有课的学生，神情悠闲，慢慢地散步着。就在这个热闹的场景中，赵晋老师乐呵呵地问起了郑恬：“怎么样，有没有信心拿满苏贝史课程的绩点？”
他并没有问“跟不跟得上课程进度”或者“会不会太快了”等常见的问题，而是直截了当地询问了少年的成绩情况，重视和关注可见一斑。
每个学校的制度不同，青夜采用的是分段绩点法计算学生成绩。
90到100分为绩点4.0，85到89分为绩点3.7，中间还有3.3、3.0、2.7、2.3、2.0、1.5、1.0七个档次，最后是不及格的绩点0。
现在刚开学三周，林恒音上学期的平均学分绩点GPA(Grade Point Average)为4.0，平均分数为99.78，主课程重合的学生之间学年第一。
称一句学神不足为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