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木锅盖被摔烂在地上。
煮饭的小铁锅被挑水的扁担扎破，扁担就那么直挺挺地插在小铁锅里。
磨刀石躺在炒菜的大铁锅里，大铁锅被磨刀石砸掉了一大块。
刚下锅炖上的鸡汤全部流进了灶膛里。
灶膛里的草木灰被鸡汤浇得湿漉漉的。
刘春香疼得心尖儿都颤抖了。
那锅老母鸡汤花了她好几块钱呢。
她一口汤没喝上，一块肉没吃上，一锅鸡汤就被王杏花给糟蹋了。
王杏花用扁担跟磨刀石砸了老杜家的两口锅根本不觉得解气。
两口铁锅，一锅鸡汤哪里抵得上她的五百块钱。
王杏花转身猛地用力拔出直挺挺插在小铁锅里的扁担，当着刘春香的面，双手挥舞着扁担继续打砸厨房里的东西。
哐当一声。
储水大砂缸破了一个口，井水顺着破口处涌出流了一地。
砰的一声。
碗柜的门被卸，摔烂在地上。
被打烂的东西几乎都是刘春香的陪嫁，刘春香宝贝这些东西跟宝贝眼珠子似的。
曾经凤雅兰不小心摔碎一个豁口的碗就被刘春香一脸刻薄地数落了半个小时。
哐哐当当......
几个眨眼的功夫，王杏花挥舞着扁担敲碎几只菜碗，碎瓷片哗啦啦往地上掉。
眼看自己的陪嫁已经所剩无几，刘春香嗷的一声不要命似的扑上去抢夺王杏花手里的扁担。
“清海翠云不就是坑了你五百块钱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你砸烂我这么多嫁妆，杀千刀的王杏花，你赔我嫁妆。”
“老虔婆，就你的嫁妆值钱，我的五百块不值钱？”
王杏花被刘春香的话气得头顶冒烟。
眼看刘春香不要命地朝自己扑上来，她干脆将扁担往旁边一丢，伸手擒住刘春香的一只手腕。
“老虔婆，你的这些破烂嫁妆五块钱都值不了。”
王杏花擒住刘春香让她动弹不得，另一只手对着刘春香的老脸狠狠一个大嘴巴子。
想到自己的五百块钱进了杜清海江翠云的口袋，多半是要不回来了。
王杏花心里的怒火就蹭蹭蹭往上涨。
一个大嘴巴，两个大嘴巴，三个大嘴巴，四个大嘴巴不断地抽在刘春香的脸上。
眼看刘春香的老脸红肿一片跟猪头似的，自己的手也有些软了，王杏花这才停了手。
“坑我五百块的事情没完，你们给我等着。”
王杏花瞪着双眼对刘春香江翠云狠狠撂了一句狠话才离开老杜家。
富强钢铁厂。
“杜清海，我爸找你有事，让你立刻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田墨香双手插兜出现在杜清海的面前。
见田墨香跟自己说话时，一双眼皮往上翻，压根没将自己这个前辈放在眼里，杜清海十分不满。
心里忽然有些怀念凤雅兰在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还是第三车间的车间主任。
那个女人对他唯命是从。
第三车间的工人纷纷巴结他这个车间主任，迎合他这个车间主任的喜好。
任何时候，他的办公室都是干净整洁的。
任何时候，他的办公桌上都会有一壶香喷喷的茶水。
自打凤雅兰卖掉工作，这个田墨香进了第三车间，他被撤了职，第三车间的工人纷纷跑去巴结田墨香这个副厂长的独女......
这个田墨香就是个扫把星。
“田墨香，这里是建华纺织厂，不是你们田家。”
“所以呢？”
田墨香眉梢一挑盯着杜清海。
“我早你几年进入建华纺织厂工作，是你的前辈，你得尊重前辈。”
“尊重前辈，是作为一名工人最基本的修养。”
见田墨香依旧一副双手插兜的散漫模样，杜清海皱眉指了指她插在裤兜里的手。
“田墨香同志，我刚才的话都白说了吗。”
“请注意你的形象，端正形象也是作为一名工人最基本的修养。”
“杜清海，你竟然让我注意形象！”
田墨香感觉自己听了一个笑话。
“一个背着怀孕媳妇跟狐狸精乱搞男女关系的人，竟然让我注意形象，真是令人笑掉大牙。”
“我爸妈都没觉得我的形象有问题，杜清海，你一个为了狐狸精背叛妻女的男人有什么资格对我的形象指指点点。”
“田墨香同志，我是你的前辈，跟前辈说话，请注意你的措辞。”
田墨香几句话直戳杜清海的痛处。
杜清海脸色一沉，狠狠瞪着田墨香，从齿缝间蹦出一句话。
“别以为你爸是建华纺织厂的副厂长，你就可以无法无天，在建华纺织厂大放厥词羞辱前辈。”
“你要是死性不改，我就向厂长举报你，请厂长将你撵出第三车间。”
“是吗。”
田墨香肩膀一耸，压根不怕杜清海的威胁。
“杜清海，我等着你去厂长面前举报我。”
“不过，在你去厂长面前举报我之前，你得去副厂长办公室见见我爸，我爸好像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谈。”
田墨香懒得再看杜清海那张令人倒胃口的丑脸，撂下两句话，她转身要走......
“田墨香，你给我站住。”
田墨香刚迈开脚步就被杜清海叫住。
“杜清海，有话赶紧说，有屁赶紧放，我田墨香的时间宝贵着呢。”
田墨香停下脚步，一脸不耐烦地扭头盯着杜清海。
杜清海指了指自己工位上的茶壶，端着前辈的架子吩咐：“这茶壶里的茶水馊了，你把馊茶倒掉，好好清洗一下茶壶，重新泡一壶搁这里，我一会儿回来要喝。”
田墨香微张着嘴唇，睁圆双眼不可思议地盯着杜清海。
这模样生得上对不起天，下对不起地的男人竟然让她泡茶，是她没睡醒，听岔了吗？
“我是你的前辈，给前辈泡茶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
见田墨香杵在那里不动，杜清海黑着脸对她呵斥。
“难道你连泡茶这种小事都不会做吗？第三车间要你有什么用。”
这一次，田墨香确定自己没听岔。
“前辈教训的是，我这就去给前辈泡茶。”
田墨香嘴角一勾，笑容满面地走到杜清海的工位上。
见她伸手去够桌上的茶壶，杜清海眼底浮现出一丝明显的得意之色。
这田墨香是副厂长的女儿又如何，还不是被他气势唬住，稳稳拿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