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于是林知意又给她们讲了两遍。
见她们差不多明白了,又给时间让她们自己消化,这是她教人的惯例。
她们自己消化的同时,林知意也将心神投入了‘默书大计’之中。
一时之间,屋内只隐隐听到唰唰的写字声。
窗外的清风吹来,带动了一些声响,反而让屋内的人更觉静谧。
过了一会儿,绿翘清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姑娘,嬴先生那边请您过去。”
林知意写字的动作顿住,随后便放下笔,起身朝门外大步走去。
刚要跨出门口,她又想起了什么,转身回到书桌前拿了一样东西,
随后出了门。
………………
致远堂
林知意刚进院子,就见嬴律和子麟师徒二人坐在亭中的石桌前,品茗对弈,夕兰在一旁观战,其间自有一股惬意。
于是林知意毫不犹豫地打破了这份惬意。
“先生。”她走到亭中见礼。
“呵呵,小友来啦。”嬴律抬头看她,左手依旧是悠悠地摇着他那把蒲扇,“来,先看看老朽的这盘棋下的如何,差不多要下完了。”
“先生。”
嬴律刚执起棋子,就听见小友唤自己,于是又看向她,
“怎么了?”
林知意嫣然一笑,“先生,晚辈不会下棋。这观棋……自然也就有心无力了。”
“呃……”嬴律哽了一瞬,而后将棋子放下,看向子麟,“那这棋,我们晚点再下吧。”
“抱歉,阻了先生的雅兴。”林知意面上依旧笑眯眯的,一丝羞意也没有。
子麟和夕兰皆嘴角微抽:她还……还挺理直气壮的。
他们以往所见之人,便是不懂也要装出五分,懂五分便装出十分。还从未见过她这般直言不讳的。
嬴律也将林知意这一点看的很明白,笑出两声,“小友乃是心勇之人。”
“心勇不敢当,不过是面皮修炼了几分,还颇有成效罢了。”林知意笑道。
“哈哈哈,小友修炼的好。”嬴律为林知意倒了一杯茶,“小友不仅自己修炼的好,也将弟妹教的很好。”
林知意见他夸起了娃娃们,眼中生出一丝骄傲,但是,
“还望先生明悉,弟妹们今日能得您夸赞,主要是长辈们的功劳,晚辈不过是乘凉之人。”林知意没有一点谦虚之意,诚恳说道。
见林知意的神情,嬴律便知晓她说的是实话,“如此看来,林家可真是有福之家啊。”
只有有福之家,才会有这么多福慧之人。
“晚辈也这么觉得。”林知意毫不心虚地回道。
嬴律闻言,怔了几瞬,而后大笑
“哈哈哈哈哈,小友真是个妙人。”
林知意也随之一笑。
笑过后,嬴律说起了正事,“老朽已休息足够,可以开始授课了。”
他原本还觉得,小友费了不少心思引自己入府,会急于让自己授课。
没想到,最先耐不住性子的,反而是自己。
其实,主要是因为那些孩子太让人喜爱了,他们日日来向自己早晚请安,问衣食,问住行。
而且,他们请自己解疑,也是一点就通。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思路,好像与他过去见过的孩子都不一样。甚至有时候,自己都会从中得到新的启发。
他不得不心叹一句,其子守礼明慧,质如美玉,引人盼刻也。
林知意连忙拱手,“晚辈就等先生这句话了。”
“哦?”嬴律挑眉,“这么多日不见小友来,老朽还以为你并不着急呢。”
林知意垂目一笑,“晚辈身为长姐,对于弟妹受教一事,自然是急的。”
“既如此,那从明日起,老朽便开始授课吧。”
“有劳先生费心。”林知意低首示谢,“说到晚辈这些弟妹,晚辈还想请求先生一件事。”
嬴律顿觉好奇,“何事?”
“这些孩子,晚辈基本都不担心,只除了……晚辈的五弟,景和。”
这些天,嬴律已经认全了这些孩子。此刻听林知意说起,他就想到了那个时时低眉浅笑,言语不多的孩子。他还以为这孩子是个性格内向的……
“小友且说上一说。”
林知意沉思须臾,而后抬眸,“小五这个孩子……是所有孩子中思事最为大胆不羁的,或许有一天,您会发现他的想法与您的观念有所冲突,
而晚辈想要请求您的是,若真到了那个时候,晚辈希望您不要急于训斥或者否定他,更不要因此质疑他的品行。晚辈可以绝对保证,他是一个品行良正的孩子。
这个孩子……只是见事角度与其他人不一样而已。”
经过那次,小五问她能不能‘用’恶人,她就知道了小五的特别之处。
可对于嬴律这种传统的本土人士来说,只怕会觉得此乃诡道,断不可行。
因此,她不希望别人以世俗观念来限制小五,她必须提前打好预防针。
林知意说完后,嬴律思索良久。
忽然,他双目炯亮,只觉拨云睹日。
是啊,难道与他观念不合的……便都是错的吗?
他自幼长于嬴氏,得名师教导,阅书无数,又游过广土,阅历见识不可谓不富,因而心中自是怀有几分傲意。所以,以前对于途中学子的‘异论’,他想都不想就会辩驳回去。
回想这些,他不由产生了自羞之感。
若只因学生思虑异于自己,不加斟酌就予以否定,这跟莽夫有何区别?
“小友所言,老朽明白了。小友也尽可放心,老朽会慎重待之。”
林知意可不知道她提出一个请求,嬴律就想到了这么深。要是她知道了,只会叹一句,不愧是做学问的。
她听到嬴律的回答,连忙起身,拜行大礼,“晚辈深谢先生。”
“他们能有你这样的长姐,是他们之福啊。”嬴律感慨。
“能做他们的长姐,也是晚辈的运气。”林知意微微一笑。
在这世上,事事皆有因果,如果不是这些娃娃在她痴傻的时候陪伴她照顾她,没有一丝嫌弃之意,她如今又怎么会这般为他们费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