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州,孟府。
孟定川刚从营地回来,就被孟老爷子叫去了书房。
“爹爹唤我来,所为何事?”他上前施礼,恭敬有度。
“定川呐,有个好消息还有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孟老爷子摸着胡须,担忧之余还不忘玩笑。
“爹!”
孟定川无奈,他爹也太老不正经,每回有事都要戏弄他一番。
“好消息,你恩师的外甥女,平宁公主来祁州了。”
孟定川闻言一喜,他已经许久没见宋大将军了,如今听说他外甥女前来,心里自是高兴。
关于平宁公主他还是知道一些的,从前跟在宋大将军身边时,时常听将军提起这个外甥女如何如何像他妹妹,如何如何才貌双全……
只可惜四年前患了眼疾。
而且姜兄似乎对这位小公主感情不一般,甚至为了她……
“坏消息呢?”
“她失踪了,就在两个时辰前。”
“听说她在城门前教训了于佩的外甥,随后人就失踪了。”
“爹的意思是,此事是于家做的?”
孟定川握着剑,就要带人去于家兴师问罪。
“他们要真有这个胆子,老子立刻带人去扒了他们的皮!”
孟老爷子盛怒,先不说公主不公主的,余家敢动宋至的外甥女,那不就是老虎嘴上拔胡须吗!
“那爹爹是说……”
“听闻孙刺史和于家亲自带人满城寻找公主的下落,我猜想应该不是他们干的。你吩咐下去,多派人手,务必尽快找到公主,确保她的安全。”
“知道了爹,我这就去。”
乡间小路上,云玖单手驾车,萧姝言陪他一同坐在车外,闲看沿路的风景。
夕阳西下,晚霞映红了半边天空,远处接天的湖面上荡起阵阵涟漪。
霞光照在湖面上,芦苇荡漾,波光粼粼。
“你说平宁郡也有这般瑰丽的黄昏盛景嘛?”
萧姝言意犹未尽的望着远处的风景,夕阳渐渐落山,暮霭沉沉。
云玖点头,当然有,有公主在的地方,必然有看不完的美景。
“你这性子,真是无趣。”
萧姝言不高兴,嫌弃的抽身回了马车内。
他抿唇,嘴角勾着笑意。
“时候不早了,咱们去前面找家客栈宿下。”
“好!”
荒村野店,这方圆几里地,竟只有一家像样的客栈。
萧姝言进门时,发现这家客栈已经住了不少人。
店小二殷勤上前,“二位是住店吧?”
云玖点头。
他领着二人往柜台走过去,那里站了一家三口,女子不置信的问,“你们这小小客栈,多少银子一晚?”
“甲子号房五两一晚,乙字号房二两银子一晚,柴房五十钱!”
“不过,这柴房已经住满了。”
老板坐在那里,眼皮都不抬一下。
萧姝言小声问,“五两一晚很贵吗?”
她极少接触钱财,府内有掌事嬷嬷替她打理一切,偶尔出门采买,也都是秋棠跟在后头付银子。
不过她知道五两银子在京城的书肆可以买一摞书了。
见云玖点头,她想了一下,“那咱们换一家。”
她此次出门,只拿了秋棠放在车内的一袋银子,估摸只有一百多两。
“哎呀,二位去哪儿?”店小二忙拦下他们,“这附近可就咱们一家能看得过眼的客栈。”
“您看看天都已经黑了,近来祁州地界可不太平啊。”
“啧啧,这位公子你莫要舍不得银子,你看看你家……额您二位是?”他一向有眼力劲儿,南来北往的客人见得多了,面前这两位郎才女貌看着般配,不过这女子没有挽妇人髻,要说是私奔吧,两人又太过疏离,他一时不能确定二人的关系。
萧姝言开口解释,“兄长。”
“哎呦,你看令妹生的如此花容月貌,天黑出门更多几分危险啊。两位可不是我危言耸听,您们一看就是外乡人,不知道咱们这里一年来丢了二十多位女子,这还是只算了去官府报官的,有些外乡女子,丢了连报官的人都没有……”
“也好,那就两间上房。”
萧姝言看着那拮据的一家三口,又开口道,“三间吧。”
听到她出手如此阔绰,掌柜立刻笑脸相迎。
“客官,小店如今只剩一间上房,其他的都是下房,您看?”
萧姝言有些不高兴,“那便三间下房吧。”
那一家三口冲她千恩万谢。
前去房间的路上,云玖犹疑的问她,“小姐何不住上房?”
“我若住了上房,你岂不是要在房门前守着我,你身上还有伤呢。”
下房相连,若有动静他能立刻听到,保护她安危的同时也能休息一二。
云玖心中涌出阵阵暖意,同时有些内疚,若不是他,公主也不必受委屈。
回到房间沐浴更衣,萧姝言换了身素净的绸布衣裳,敲开云玖的房门。
云玖刚脱下衣物,准备换药,他本想叫店小二帮忙,可身上的伤口太过骇人,生怕店家将他当作歹人。
他打开房门,见到萧姝言站在门前,湿漉漉的头发自然垂下。
“小姐有事吗?”他拢了拢衣衫,努力撇开视线。
“无事。”
她正欲走进门,云玖拦下她,“夜深人静,男女同处一室,怕坏了小姐的名声。”
不是,谁在公主府的时候半夜翻窗进她的房间?眼下出门在外知道顾惜她的名声了?
“你自己能给伤口换药?”她挑了挑眉,看好戏的问。
云玖沉默。
“明日寻家医馆再换药亦可。”
“张先生说每晚都要换药。”她善心提醒。
“云玖,你若再坚持下去,这客栈里的人都知道你我孤男寡女在门前耳鬓厮磨了。”
她凑近,云玖下意识的退回房间,她顺势跟着进去,回身关上了房门。
“知道何为耳鬓厮磨嘛~”
她捏着伤药瓷瓶,示意他坐下。
云玖脸红摇头,他又没读过书。
萧姝言素手掀开他的衣裳,云玖下意识的跪下,“公……小姐,伤口狰狞,属下怕吓着小姐。”
她见他抗拒,也不恼,反而满眼心疼。
“云玖兄长,云哥哥~”她声音娇柔,千回百转,听的人不由骨头都酥软了几分。
她的鬓发贴着他的耳朵,呵气如兰,“这般,便是耳鬓厮磨。”
他红了眼眶,心跳不受控制,紧紧的攥着手,“小姐何必欺辱属下。”
萧姝言也不管他是跪是坐,直接上手脱了他的上衣,给他换药。她的手很轻柔,指腹触及肌肤时,带着温热。
云玖觉得漫长的像过了半载的时间,才苦撑着等到她为自己换好药。
“好啦,笑一笑。”
萧姝言捏了一下他的脸颊,许是夜色迷离,烛火恍惚的缘故,她冷不丁的说了句,“你若是再有意思些,当本宫的驸马也未尝不可。”
云玖愣住,讪讪道,“暗卫营有意思的人很多,都可以当驸马吗?”
自然不可,萧姝言下意识脱口而出,不过话到嘴边,她却换了言语。
“也未尝不可。”
“前朝的大长公主不是有数十面首嘛~”
“不可!”云玖声音提高了几度,情绪有些激动。
“为何?”
“他们都配不上您?”
“那如你所说,什么样的人能配上我?”
云玖想也不想,理所当然的道,“当然要极好极好的人才可以。”
萧姝言忍着笑,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翌日一早,他们二人在大堂用早膳时,听到周围的人议论纷纷。
都是在谈论失踪的女子,有人说是那些女人自以为遇到真爱,与人私奔,才被拐走,还有人说是被下了迷药,趁夜绑走的。左右失踪后报官的就有二十多位,那些悄悄失踪的不下百位。
“官府真是无用,一年多了都没能查出点端倪!”
“别提了,都说那伙人神通广大,有些村子甚至提议每年主动送一个貌美的女子给他们呢。”
……
云玖紧紧握着茶盏,真是荒唐!
萧姝言舀了一勺粥递到他唇边,“啊,兄长莫要动气,来,喝粥。”
“真乖,来再喝一些。”
云玖顺从的喝下一整碗杂粮粥。
角落里一直暗中观察他们的一位年轻妇人,身穿粗布长衫,用荆钗挽着发髻,身形高挑,眉毛凌厉,眼眸狭长。
看着三十来岁的年纪,生的颇有姿色。
她挎着布包裹,嘴角噙着笑的冲萧姝言走过来,“两位是要去梁县吗?”
她自来熟的坐下,完全没有询问他们的意见。
萧姝言蹙眉,左有大山,右有湖泊,一条往北而行的官道,住在这家客栈的人,不去梁县,是去河里摸鱼吗?
“是。”
“两人可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她夸奖道。
“大嫂错了,这位是我家兄长。”
“哎呦呦,你瞧瞧我这糊涂眼神,真是抱歉。”她边说着眼泪止不住的掉了下来,“姑娘,我孤身一人赶去梁县投亲,听说这一路不太平,心里实在害怕,不知能不能和二位同行……”
她姿色甚好,掉起眼泪时更多了几分说不出的韵味。
云玖起身,冷言拒绝,“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