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亨虎目一凝。
凑近朱瞻墡身边低声问道:
“殿下,郑王意在抢先拿下乐安州,咱们要不要也赶紧出发?”
朱瞻墡冷声嗤笑:
“我这二哥一向冲动急躁,咱们不用跟他去争,按部就班挥军南下就行。”
历史之中,朱高煦叛乱,朱瞻基御驾亲征。
兵临乐安州城下,一箭未发,朱高煦出城投降。
事虽如此,朱瞻墡却不担心被朱瞻埈先拔了头筹。
朱瞻基是已经继位登基御驾亲征,有大义名分在,乐安州之中人心惶惶。
州城内谣言四起,盛传汉王手下准备将他绑了出城向朱瞻基投降请功。
这才吓得朱高煦脑回线短路,与其便宜了手下,还不如我自己出城投降。
想必以朱瞻基的阴险狡诈,朝廷大军刚动,乐安州中已经潜伏了不知多少朝廷派出的细作。
以舆论攻势,不战而屈人之兵。
和朱瞻基相比,朱瞻埈是何许人也?
一个愣头青而已。
兴冲冲赶去乐安州捡皮夹子,怕不是要磕个头破血流。
朱瞻墡等着看好戏!
目光收回,看向自己府上抽调的几十名人手。
脸上浮现神秘笑容。
这些人,一半是之前参与东昌府截杀的草莽豪杰,一半则是纯善工坊中抽调出来的工匠。
带队的黎叔林和沈谨行略略改换形貌,颔下粘了络腮胡子,遮住大半张脸,跟猛张飞一般。
这些人紧紧护卫着五辆马车,黑色布幔低垂,将马车遮挡得严严实实。
马车似乎颇为沉重,车辙深深陷入地里。
朱瞻墡巡视一遍,见诸多准备都已妥帖,豪气顿生。
挥鞭指向东南方向,沉声喝令:
“诸位,随孤南下,攻陷乐安州!”
“可有信心?”
石亨领头挥舞兵刃狂呼:
“有信心!”
“誓死追随襄王殿下!”
“必胜!”
......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两万余大军一路稳打稳扎前进,抵达乐安州之时,已是七月初八。
盂兰盆节将将要开始,鬼门关大开。
正是佛教徒超度宗亲的好日子。
行军途中,战报频传。
朱瞻埈七月初五就已抵达乐安州城下。
急不可耐的他,不顾多日行军兵将疲乏,就要悍然下令发动进攻。
他还妄想着兵锋所到之处,朱高煦会乖乖开门投降。
然而,朱高煦给了他当头一棒。
乐安州城门紧闭,竟是直接用巨石封堵住四方门洞。
加高了数尺的城墙高耸,根本看不真切乐安州城防虚实。
辽东蓟州两镇精兵远来,急切之间也没带攻城器械。
两镇将领苦苦劝谏朱瞻埈,大军先驻扎下来休整,就地伐木制造器械。
朱瞻埈却是等不及了。
只要先攻上乐安州城头,皇位唾手可得。
如此巨大诱惑,怎不令朱瞻埈疯狂!
当即令两镇兵卒缒绳上墙,强攻乐安州。
结果几百兵卒刚上到一半,墙角根还挤着一千多准备第二波爬上去的兵士之时。
墙头箭垛后冒出密密麻麻的弓箭手,一顿箭雨倾泻而下,收割了一波人头。
随即弓箭手后退,滚石擂木热油金汁轮番倾下。
直把底下的士兵杀得哭爹喊娘。
前锋两千强攻城墙的兵卒,最后只有六七百人回来。
不少人还一身伤势,哭号不止。
朱瞻埈如同被当头浇了一桶冰水。
原本狂躁亢奋的心态犹如泄了气的皮球。
平叛大军士气低落至极。
只好收兵离乐安州两里开外驻扎下来,依言开始准备攻城器械。
而另一边。
晋地果然乱了!
白莲教乱兵再起!
妖女唐赛儿重出江湖!
人的名树的影。
唐赛儿名声放出,山西一地贫民云起响应。
短短几日之间,竟已聚拢到万余人马!
山西一地的地方官吏求援急报首尾相接,奔走进京。
晋王朱济熿立刻向朝廷发出请求平乱的奏折。
不等朝廷回应,手上三卫兵力频繁调动,晋王府更是明目张胆,开始在民间征兵。
内阁虽然惊慌,倒也没乱了方寸。
毕竟廷议之时,朱瞻墡已经提醒过这个可能,算是有了心理准备。
内阁以张皇后的名义,向朱济熿发出一封措辞严厉的训斥懿旨,严令晋王府不得妄动,否则以同谋叛乱论处。
镇守偏头关的成山侯王通早有军令,立刻起五万山西镇边兵南下,由他自己亲自领军。
将偏头关防务和剩余三万兵力,交予镇守太监鲁安掌管。
朱瞻墡带兵来到乐安州城下,隔着朱瞻埈的大营三里许驻扎下来。
两军成犄角之势,将乐安州隐隐钳制住。
派出的打探斥候迅速回报,将乐安城下的战事痕迹绘声绘色叙述一通。
朱瞻埈大军战亡的尸体已经收殓,只是擂木滚石犹在,沾在上面的血液已经干涸发黑,令人怵目惊心。
朱瞻墡心念一转,呵呵笑道:
“孤打算去二哥军营中拜访一趟,尔等看好大营。”
“石亨,徐恭,带上锦衣卫,随孤串门去。”
柳溥嬉笑凑上前来:
“殿下,末将看这乐安州城墙高耸,城池坚固,恐怕不怎么好攻下。”
“军中攻城器械未备,是否让末将与纪将军先行伐木建造?”
柳溥二度与朱瞻墡合作,心情大好。
毕竟之前跟着混了个大军功,这次若能顺利助襄王殿下上位,更是有从龙之功。
飞黄腾达,就在眼前。
指不定自己都不用去继承安远侯的爵位,另起一勋,将来把安远侯爵位扔给弟弟。
一门双侯,也是一桩美谈。
一路上柳溥着意巴结朱瞻墡,只是有时也会暗暗心急。
襄王殿下明显与石亨徐恭更加亲近,自己倒是落后了半步。
朱瞻墡感念于廷议之时柳升力撑自己,对柳溥也极为和善。
闻言笑呵呵应道:
“稍微做做样子准备一些攻城器械也行。”
“不过别太累着,反正也不大能用的上。”
“攻城器械若是有用,郑王那边已经比咱们先准备了数日,咱们拾人牙慧,拿什么去和郑王争功?”
朱瞻墡拍了拍柳溥肩头,莫测高深一笑,转身和石亨徐恭出营串门。
纪辛和朱瞻墡不熟,目送朱瞻墡一行人离开,捅了捅柳溥,忧心不已问道:
“柳将军,没有攻城器械,乐安州城池如此坚固,怎能拿的下?”
“襄王殿下会不会太过自大了?”
“据说郑王刚刚碰了一鼻子灰,咱们可不要步了前车之辙。”
柳溥哈哈大笑:
“纪将军放心,襄王殿下必定胸有成竹,依殿下所言准备即可。”
“本将曾随殿下护送赵王就藩,殿下思虑缜密,智计百出,岂会看不出眼前困局?”
纪辛半信半疑,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