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墡在酒楼一个人喝了半天酒,把工场的将来规划一一想清楚,这才慢悠悠返回皇城。
接下来几日,朱棣倒是没有再找他的麻烦。
黎叔林办事效率极高,短短几日,已将土地买好,就在京城宣武门外,一处叫大王村的地方。
与大明官营琉璃厂相距不远。
“纯善工坊”的匾额立起,正在大兴土木建造。
朱瞻墡拍板定下熟练工匠每月一两五钱工钱,新手工匠每月一两工钱,年底双薪,远高于外头行情。
匠人招募极为顺利,黎叔林挑挑拣拣,拢共招募了泥瓦窑匠,木匠,冶铁铁匠近三十人。
等到领兵护送朱高燧就藩的日子快到之时,纯善工坊第一座炼焦窑炉已经竖起,烧制玻璃窑炉和炼铁炼钢窑炉正在紧锣密鼓建造之中。
第一批石炭入场,黎叔林尝试着按照纸稿指导进行煤炭炼焦。
朱瞻墡白日忙着在纯善工坊指点,晚上回到东宫属于自己的小院。
靖芳懿从不多问朱瞻墡在忙碌什么,只是默默做好妻子的本分。
侍奉朱高炽和太子妃张氏,服侍朱瞻墡洗去一身疲乏,以及在床榻之间迎合朱瞻墡发泄年轻身体的无穷精力。
终于,时间来到领兵出发的前一天晚上。
朱瞻墡陪着朱高炽和张氏用过晚膳之后,跪下身来:
“孩儿明日远行,望双亲大人保重身体,勿以为念。”
朱高炽示意朱瞻墡起身,温声说道:
“墡儿,明日赵王就藩,护送的兵卫为羽林左卫千人队。”
“指挥使张輗,乃英国公张辅亲弟,正千户柳溥,是安远侯柳升之子,副千户名叫石亨,也是我大明将领之子。”
“你未曾领过兵,行军一事,要为人谦逊,多向他们请教。”
“北京城到彰德府一千多里,路途遥远,当以安全为要。”
朱瞻墡恭声应下,心头琢磨开来。
石亨?张輗?
这两人不正是将来夺门之变的主角吗?
这两人野心极大,不过都算是有能力之人。
尤其是石亨,勇武绝伦,在大同驻守期间不但多次击溃瓦剌偷袭,在军略上也颇有建树,多次向朱祁镇上表建言。
土木堡之变后瓦剌也先小王子围攻北京城,于谦力挽狂澜击退瓦剌,守将之中也是以石亨功劳最大。
只可惜夺门之变后石亨骄横跋扈,大肆揽权干预朝政,甚至身涉其侄石彪谋逆一事,最终被朱祁镇处死。
不过此时,石亨和张輗都还年轻得很,有他们在,路途应该能平安许多。
朱高炽吩咐完,太子妃张氏招了招手,两个小太监抬着木盘走上前来。
张氏揭开木盘上的红绸,一副金光闪闪的软甲折叠整齐摆在其上。
张氏神色之间颇有忧虑:
“墡儿,这是娘亲从府库之中取来的金丝软甲,出征途中,软甲不得离身,可要牢牢记得!”
“娘亲膝下唯有你兄弟三人,你万万不可受到损伤,令娘亲伤心。”
朱瞻墡微震,一股酸涩涌上心头。
眼前两人虽说只是自己便宜父母,可对自己的关心却是发自于肺腑。
朱瞻墡两世为人,也不由为之感动不已。
语带哽咽恭恭敬敬应下,拜别退出房外。
张氏所出三子,长子朱瞻基,自己排行第三,老二名叫朱瞻墉。
只是老二天性愚钝,口齿不清,或者换句话说,智商低下,连话都说不明白。
原本历史轨迹中,朱瞻墉活了35岁,从未就藩,也没有留下子嗣。
因此,算起来自己和朱瞻基最得张氏疼爱。
朱瞻墡回到自己小院,靖芳懿已经巴巴等了许久。
曲意逢迎着服侍朱瞻墡盥洗完毕,熄灭红烛上床,顿时,一室之中,低喃燕语声不绝于耳。
朱瞻墡毕竟是现代人穿越回去,委实不习惯办事时候,床沿踏板上睡着个丫鬟。
随时等着搭把手帮老汉推车。
因此成婚之后,本该睡在室内的通房丫鬟被赶到旁边小房间。
室内的动静好半天才止歇,疲乏的朱瞻墡正要睡去,一只温热小手已摸上自己脸颊。
靖芳懿第一次鼓起勇气,主动探出手来。
黑暗之中,小手沿着脸部轮廓,一寸寸细细摩挲。
“怎么了?”
朱瞻墡有些好笑。
瞬间,小手如同受惊的兔子,缩了回去。
朱瞻墡一把拉过,重新覆在自己脸上,伸手将靖芳懿娇柔身躯搂入怀中。
静静听着她紧张心跳声,没有开口再问。
小半天之后,还是靖芳懿打破寂静,低低说道:
“夫君......出门在外,万事小心谨慎......”
“务必要平平安安的......妾身等您回来......”
朱瞻墡无言搂紧了靖芳懿瘦削香肩。
第二天天未亮,朱瞻墡已经穿戴整齐。
衣甲鲜亮拜别父母,骑着高头大马,在锦衣卫百户陈钟带领的贴身侍卫拥簇下离开东宫,来到皇城正门承天门。
前后脚朱高燧也到了。
短短几日未见,朱高燧面容阴沉憔悴,竟是瘦了一圈。
见到朱瞻墡,朱高燧的眼睛顿时红了,怒瞪朱瞻墡,直欲择人而噬。
自己灰溜溜离开天子脚下,都怨这个脑生反骨的侄儿。
朱瞻墡自然不和他斗气,身为晚辈,可不会在礼数上让他抓住把柄。
笑嘻嘻上前见礼:
“侄儿见过三王叔!”
朱高燧鼻孔朝天,冷哼了声不去搭理。
朱瞻墡不以为忤,轻笑道:
“三王叔,从北京城到彰德府千里迢迢,路上怕是不太平啊。”
“前两年白莲教作祟,贼乱虽已平息,但贼酋妖女遁逃不知所踪,若是她在途中偷袭,可如何是好?”
“侄儿身负护送重责,忧心不已,要不我们全速行军吧。”
朱高燧心头一跳,差点破口大骂。
这个反骨仔年纪轻轻,心真的黑。
自己拖家带口,带着赵王府无数财宝和女眷,哪能提高行军速度?
况且白莲教早被铲除干净,虽然没抓到贼酋唐赛儿,但靠她仅剩的几条漏网之鱼,能翻起多大风浪?
朱瞻墡摆明了就是找借口故意为难自己。
可朱瞻墡是朱棣钦点护送之人,行程安排自然是由朱瞻墡说了算。
朱高燧牙齿咬得咯咯响,怒视朱瞻墡冷哼道:
“本王麾下有一万多护卫,你也带了一千多羽林卫护送,哪个小毛贼不开眼,敢来触霉头?”
“北京城到彰德府千多里,可不是咬咬牙熬住一夕能到的,车马劳顿,你可别水土不服,一命呜呼才是。”
朱高燧意有所指,话语中隐含威胁。
两人对视,朱瞻墡从朱高燧眼中,看到不加掩饰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