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两个人在春晓村奔波了一天。傍晚时分,他们来到当地最大的酒楼风华阁,准备大吃一顿。
说是酒楼,其实也就是个热闹点的小饭店,这里主要的客人都是各处的行商,其中大部分是来自烽火国的商人。近几年虽然国内不许有兽族,但是兽族织造的布匹深受烽火国贵族喜爱,跑一趟收益颇丰。
风华阁内熙熙攘攘,一红一白两人坐在大厅中间十分显眼。
林澜看着满墙的招牌菜名陷入了沉思,全是素菜。
她心想,这几十道菜品全是些野菜萝卜啥的,半点荤腥都见不到,想当初神木镇里的条件可远不如这春晓村,那她爹爹请客吃饭最起码还得杀只鸡呢,怎么这所谓的招牌酒楼,菜品就这?
难不成,是师兄抠门,舍不得带她去贵的地方吃?
又想到刚才师兄在成衣铺出手阔绰的样子,就觉得以师兄的实力,也不是差一顿饭钱的人。
罢了罢了,毕竟还穿着人家新给买的衣服,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能有口吃的就不错,哪还有挑剔的道理。
林澜的这点小心思根本就藏不住,全写脸上了。叶子墨瞧着林澜气鼓鼓的样子,朱红的外衣更衬得林澜的小脸白嫩如霜,只觉得好笑。
叶子墨挥手招呼来了店小二,他们好像很熟悉一样,小二一边随手抹抹桌子,一边向叶子墨搭话。
“有些时日没来打扰了,最近生意可好?”叶子墨含笑寒暄道。
“嘿嘿,托您的福,小店的生意越来越红火了!”店小二手脚麻利地给他们倒水,又问道,“这位姑娘是?”
“这是我师妹,这次与我一同前来春晓村办事。”叶子墨回答道。
店小二瞧了瞧林澜,语气真诚道:“原来是叶公子的师妹啊,小姑娘不仅生的白嫩漂亮,一看就聪明,活脱脱像个人精,长大了肯定不得了!”
要不说人家店能开得火红呢,店小二都这么会说话,三两句就夸得林澜喜笑颜开的。
叶子墨只是笑而不语,店小二连忙又把话接上:“那这次还照着老样子上菜,还是?”
林澜寻思,师兄平时饭量极小,而且基本上都是吃素,平时估计也就喝碗青菜汤,自己不会就跟着捞几片菜叶子吃吧?忙了一天了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
“好,此外多加一只烤乳鸽,再来一对烤鸡腿。”叶子墨仿佛听到了林澜在腹诽他,特意加了两个菜。
林澜听到好吃的,眼睛都瞪大了,当然,口水也快流下来了。
“果然师兄是懂我的。”林澜对叶子墨使了个鬼脸,已经准备好大快朵颐了。
然而店小二却面露难色,他压低了声音说道:“二位要是食肉的话,得劳驾去后厅用餐了。”
“这是为何?”林澜不解,直接就问出来了。
店小二赶紧赔笑道:“嘿嘿,姑娘有所不知呀。我们店里平时兽族客人居多,他们大多数都是吃素的,见不得荤腥,所以如果有客人想要吃荤食,就请到后厅就座。”顿了顿,小二又说道,“实在不好意思啊。”
林澜恍然大悟,看店小二头上的羊角,想必他也是食素的。自己从小生在人族家庭,后来跟着师兄和呦呦姐他们也都是吃肉的,倒是从来没有想过有的人天生就见不得别人吃肉。
林澜觉得有点羞愧,自己竟从没想到过这些,更没想过要尊重他人的生活习惯。
如此说来,当初父亲能把存在多种族的神木镇治理得井井有条,还真是伟大。
说罢,叶子墨和林澜起身随着店小二引导往后厅走,靠近分隔前厅和后厅的走廊时,店小二站住了脚没有再往前,他只是提高嗓门对后厅吆喝道:“后厅来客两位!”
“得嘞!”一道浑厚的嗓音从后厅传来。
等林澜走过去一看,接待他们的是另一个膀大腰圆的伙计,看那架势哪里像是跑堂,倒像是个屠户。
后厅的装潢相较于前厅朴实了不少,客人也少得可怜,只有寥寥两三桌,不过林澜不在乎这些,她倒是更期待烤乳鸽的滋味。
等菜上齐,果然不出林澜所料,师兄就喝一碗青菜汤,还有一壶清淡得可怜的竹叶茶。林澜那边就丰盛多了,乳鸽和鸡腿烤得吱吱冒油,那香味真是让人直咽口水。林澜顾不上形象,撸起袖子就往嘴里塞肉,叶子墨看她这副吃相直摇头,这哪像个小姑娘啊。
就在林澜吃得正爽时,忽然头顶传来了陌生人的声音。
“叶公子?”那人好像认得叶子墨。
“果然是你,叶公子!是我呀,之前给您家送菜的老吕。”
叶子墨回忆了一下,眼前这个人确实似曾相识。
“吕叔?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好好好。不过,叶公子您怎么还有心思在这吃饭呀,这里人多口杂,我劝您还是赶紧找个深山老林躲起来吧!”
叶子墨被老吕头说得一头雾水,他又不是朝廷钦犯,也不曾与人结仇,何故要躲?更何况自己的兄长还在朝廷任职,要是京中有什么变故,兄长应该第一时间通知他才对。
“吕叔,不知您此话何意啊?”
“如此大事,你竟不知?”这回轮到老吕头惊讶了,“京中太监总管江白衣你可知道?”
叶子墨点点头。
“哎,不知怎的,那江白衣竟在一日夜里被人杀害,身首异处。那江白衣是什么人,龙帝的贴身太监,他竟然惨死在龙宫里,你说龙帝能不生气吗?”
叶子墨皱眉,此事定不简单。
“龙帝那是勃然大怒啊,认为是禁军统领叶子毅失职,说是要诛九族。”
“什么?!”平时一向沉稳的叶子墨直立起来,此时的他脑子像一张白纸,颠声道。
林澜曾听师兄聊起过他的兄长叶子毅,说他们小时候感情甚笃,后来因为一些观念不合吵了一架,从此师兄就离开家到处游历,但两人的感情没有变。
叶子毅一直在朝廷当差,据说很受龙帝赏识,总不能因为宫里死了个人,就要诛人家九族吧?
“师兄先别着急,吕叔,那后来呢?”林澜安慰道,叶子墨也意识到失态,僵硬地坐下。
吕叔抿了口茶,继续讲道:“后来朝中大臣多为叶大人求情,连那上官大人都劝龙帝体恤叶大人多年辛劳,望龙帝能够网开一面。”
“再后来呢?”叶子墨追问道。
“再后来我就不清楚了,只听说叶大人被打入了天牢,您也知道,这朝中之事我等草民也只是道听途说罢了。”老吕听到旁边桌的人在招呼他,他应了声又继续说道,“我这边还得抓紧赶路,不能误了时辰。我劝您也赶紧动身吧,找个没人地儿藏个七八年,等风声过了再出来。我先告辞了啊。”
叶子墨心不在焉地嗯了声,双目失神,他扭头看了一眼林澜,嘴唇颤抖着,似乎要说些什么,但始终没有说出口。
林澜见状,她知道师兄迫切地想去查明事情原委,又不放心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师兄的母亲早逝,父亲又于几年前病逝,叶子毅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其实林澜心里比谁都懂师兄此刻的心情。
“师兄你先别着急,那吕叔说话也不一定可靠,我猜一定是龙都的人以讹传讹,不可信的。要不师兄你到烽火国去多找几个人问问。”林澜宽慰他,又自信地拍了拍胸脯,“我这边你不用担心,我已经长大了,能保护好自己的。明天一早我就把货物带回星月泽,路线我也记下来了,不会迷路的。”
叶子墨确实放心不下,虽说以林澜现在的身手,对付一般的小妖小毛贼不在话下,可毕竟她还是个孩子,对很多事情缺少判断力,而且春晓村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林澜一个小姑娘独自在这里难免会遇到不法之徒。
思前想后,叶子墨终于有了主意。
“这样吧,今晚我先带你找个地方住下。等到明日正午,你再带着货物回星月泽,尽量走大路。”叶子墨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镇静,他继续说道,“我连夜进京,若兄长无恙,我不出三日即刻返回。”
顿了顿,叶子墨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字一顿道:“若真如吕叔所言,我便闯一闯那天牢,救出兄长,从此远离烽火国的是非纷争。”
林澜听后一怔,劫天牢可不是小事,如果师兄真这样做了,他们恐怕一辈子都不能再踏进烽火国半步了,可师兄不是个说大话的人,况且以他的实力,这种事他真能做出来。
就算师兄的兄长真有失职之罪,也不至于把所有认识他的人都赶尽杀绝吧,太残忍了。林澜虽然早就听闻烽火国如今的龙帝残忍暴戾,但也没想到如此丧心病狂。
转眼间,叶子墨已经带着林澜到春晓客栈开了一间上房,全程叶子墨都冷着一张脸,林澜从未见过他这样,心中有点发怵,便一切都听从他的安排,不敢多说一句话。
叶子墨把林澜安顿好,简单嘱咐了几句,随后取下了他一直随身携带的玉佩,递到林澜手里。
“这块回响玦你拿好,在你有需要的时候,敲一下,它能听懂你的心声,变化成你此时最需要的一件物件。”
林澜把回响玦提在眼前,仔细打量了一番,在她看来,这就是块普普通通的半环形白玉,上面雕刻了几片竹叶,并不怎么值钱的样子。之前林澜也纳闷过,像师兄这么富有的人,怎么腰上总挂着这么一个不起眼的挂件。
“敲的时候轻点,易碎。”叶子墨又补充了一句。
林澜撇嘴瞪了叶子墨一眼,后者全当没看到。
“我走了,照顾好自己。”
叶子墨转身出门,林澜赶紧跟了上去,比起对师兄的不舍,她其实更想知道师兄是怎么赶路的,这里距龙都千里,三日便可返回,难不成是飞去的?
叶子墨出了客栈大门站在院子里,只见他闭目凝神,袍下生风。须臾间只见他脚跟离地竟凌空而起!
林澜瞪大了双眼,师兄真的会飞!周围的路人也纷纷侧目,还以为眼前一幕是排演好的戏法。
叶子墨在空中停留片刻,就在林澜心想师兄又要施展什么稀奇的法术时,一柄巨剑自剑锋至剑柄徐徐呈现在师兄足下。
那巨剑稳稳托住叶子墨后,他低头瞅了眼林澜,随后用脚尖点了一下,那柄剑随即便载着他破空而去,一眨眼就融入了夜幕中。
林澜下巴都快掉地上了,这也太神了。周围的人也都拍手称赞叶子墨年纪轻轻修为竟如此高深。
等师兄回来,一定得让他把这招传授给自己。
围观的人很快就散去了,林澜也独自回房间躺下了。难得出来一次,其实她很想到外面再逛逛看看的,可是师兄临走前再三叮嘱过,让她就好好在房间里休息,哪儿也别去。
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听师兄的话,倒不是怕他生气,若自己真闯出了祸端,大不了被师兄训几句,要是给师兄和星月泽丢了脸面可就不好了。
算了,左右睡不着,记得白天师兄买了好多书,不如找出来翻两页。
林澜随手拿了本《烽火国风云传》,躺床上翻阅起来。
“龙帝二世曾化名骁风,于西北边境与一异族女子相识,二人……这什么呀,净是些八卦,我看不如叫烽火国风月传。”
“虎将夏宇立功无数,被封为猛虎大将军,赐姓龙腾……龙腾宇晚年多病,将大将军之位传于其长子龙腾……仞……哈欠……不行了太困了。”
林澜一看书就犯困,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梦里林澜一身红衣,手持魁刀立于龙宫城门上,威风的不行。
“哈哈哈!龙帝老儿,还不出来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