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气之墙外立起了一块块墓碑。
那里埋葬着他们的梦想。
血月下两个生魂相对而坐，一者肩头是血纹黑蝉，另一人腰配葫芦与令牌，肩上还有只无害的小小紫蟾。
“什么？我的机缘可能是天地间一奇虫！与愿望相关，完成愿望就能得到好处？”
陈阳张大嘴巴，目瞪口呆，这事儿他怎么不知道！
“我猜的，你难道没有身怀如闻海这样惊人的机缘吗？作用奇特，至少可以保你筑基，甚至往后长生路上都能有很大帮助。”
柳玉直言不讳，既然想到了这点，她当然不会故作不知，毕竟一个人对自己身上的东西一点都不了解，那是有点危险的。
就像闻世蝉可以沟通冥世，不知道这点的话，成了闻世蝉的主人，梦中到了冥世被黑风一刮，那不就完蛋了吗？
虽然条件似乎不太好达成，老前辈也是将死时才知道此事，他们能知道此事全靠机缘巧合。
陈阳皱眉思索，系统，不都是穿越自带的吗？怎么突然就成奇虫了呢？
“或许吧，那玉儿你与我说说，奇虫榜上最前面那几只是什么，我看看能不能对上。”
陈阳无言望月，虽然柳玉猜错了系统的能力，但也有可能猜到了本质，这个世界有奇虫异兽，种种不可思议，那系统被划分进去也很合理。
“这么厉害？那你听听是不是这个，奇虫榜第一，蠢乐子。”
陈阳一听就笑了出来：“玉儿莫拿我开玩笑，就算我不了解那个奇虫榜，也知道排名第一的该是个厉害玩意儿，怎会取这么个名字。”
柳玉叹息一声：“因为它有无边的力量，传说可以编篡因果，命运，世间万物的运转规律和姓名。”
抿了抿唇，她又说道：“有智者身处世间，察觉此虫存在，便怒骂其蠢而又蠢，只懂寻乐，不知害了多少人的道途，真是不当人子！”
陈阳魂魄猛然汗毛炸起，这奇虫榜第一有这么厉害？如果命运都能编纂，我辈修行历经的磨难又算是什么？
“只是传说而已，这是没有人相信的，我讲出来也是要你知道，奇虫榜前列的机缘是何等惊人，不要太自傲了。”
柳玉安慰一句，叫陈阳放下心来。
而后又道:“其实那蠢乐子久不现世，即便现世也如流星般转瞬即逝，少有大肆祸乱世间的时候。”
“而且总要有天外异魂来此方世界，才能引动它的注意，寻常时候，它是无法干涉世界的，它是以天外异魂为手，搅动天下风云。”
接着又道：“所以虽然有前辈修行者认为，蠢乐子之主不在此世，而在天外异魂所来之世间，但修仙界仍将那天外异魂当做此虫垂青之人，是为奇虫榜第一的主人。”
陈阳牙关紧咬，心中却没什么情绪，面对这恐怖的力量，他也没有解决的好办法。
若不想她的命运再被人左右，恐怕唯有一死了。
陈阳轻声问道：“那玉儿，若它真的现世了，该如何应对呢？杀了天外异魂，斩断它的手吗。”
柳玉看一眼远方的大河，泥黄色奔涌不息，天边有黑风起。
“让天外异魂一腔正气，嫉恶如仇，是非分明，顺遂修行，到达世间顶点，或让他安稳喜乐，沉溺温柔之乡。”
“使他远离冲突，争斗，一切因他人痛苦而获益的东西，让他接触助益他人自己也收获好处的修行体系。”
柳玉看着陈阳的脸，视线一寸寸抚过他的发丝，眼睛，面颊，轻声说：“便如这冥世神府一般。”
陈阳呆立原地，心中石破天惊，满是惶恐的看着柳玉，好像在一望无际，海啸遮天蔽地的大海，在一艘被放逐的小船上，看到陆地在离他远去。
他足够抵挡一切痛苦的意志，此时不堪一击，哆嗦着嘴皮，在一阵阵使他感到迷茫的晕眩中，说不出话来。
“原来，你真是天外异魂么…”
柳玉目光复杂，她看着陈阳痛苦的样子，心也好像被撕开了一样，疼的发抖。
可有些事，不允许她逃避，去过军中了解今天的事情后，陈阳的反常也让她知道这事情必须要去解决。
一个分裂的魂魄，道途受阻，长生无望还在其次，若是天外异魂，在蠢乐子的支配下，他迟早会失去自我，沦为取乐的傀儡！
“玉…”
陈阳想说话，却觉得眼前的一切都那么陌生，曾经亲密的人也不敢再说亲密的话，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心中的想法是来自他自己，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你在怕什么？”
柳玉上前握住他的手，目光灼灼，凌厉视线对上他脆弱的眼神，好像在看那隐藏在背后的东西。
“你是陈阳，你不是别人的傀儡，就算这世上的一切都是虚假幻象，你对我的爱不是假的，就像我爱你一样！”
柳玉在血月下，魂魄发出尖利沙哑的声响，传入了陈阳脑海，让他恢复些许清明。
是啊，蠢乐子也许会为了取乐篡改命运，可它改变不了爱，它可以让一切都没有发生，可爱只要发生过，就留下了痕迹。
“玉…玉儿，我是，我是陈阳，我死过一次，但我没有死，我只是…”
陈阳回过神来，努力的想要解释，他一直是那个陈阳，可他无法解释，那早已和自己融为一体，有着自己人生的天外异魂。
他的认知中，那同样是自己，他都承认，他就是陈阳而已，不是别人。
就像童年的陈阳，和青年的陈阳相加，到了中年后，他依然是陈阳，不是别人。
可世上有多少人会愿意相信呢，那个满身酒气的中年人和在野地里奔跑的顽童是同一个人，相信他曾青春年少，风华正好。
相信那照片里完全不同的模样，都是他，一直没变，他从来都是自己。
除了看着他慢慢长大，喂他吃饭，送他上学，无时无刻不关心注意他的父母亲，大概没人会相信吧。
没有亲眼看到过的事情，就等于没发生，没有看到他成长的模样，于是他生下来就是个油腻的中年大人。
没有看到过他的脆弱，于是他从来无坚不摧，霸道蛮横，好像能撑起一片天。
“我知道，你是陈阳，一直都是。”
柳玉看着他脆弱无助的样子，再也忍不住，上前紧紧抱住他，泪水夺眶而出。
如果不是因为爱她爱的太深，这个向来懒散从容的男人怎么会怕世上最大的机缘怕成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