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已经“死了”的叶沈心沉默待在屋顶上。
那晚,池钰房里的灯亮了多久,他就在那上面待了多久。
次日,骆弈和骆清带着池钰,跟在萧苑身后,离开了这个地方。
临别时,叶沈心站在城墙上,远远地望着那个许久未见的故人,那个他将放在心上珍藏一生的故人。
另一头,在前头带路的萧苑似是有所察觉,走着走着,她转头再次看向身后。
没有...什么都没有......
位权司冲着萧苑挥挥手,萧苑笑了笑。
是啊...自己早该明白的......
怎么可能是那个人呢......
位权司看向在一旁的墙根下坐着的叶沈心:“叶大哥,你不跟萧姐姐说声再见吗?”
叶沈心苦笑一声:“不用,再见面也只会徒增烦恼罢了。”
人家好不容易放过自己,并且开始了新的生活,那自己的不打扰便是对她最好的祝福了吧?
大概分别是这个世界的常态,有好运走到最后的,都是被命运垂怜的人。
叶沈心自认不是什么运气好的欧皇,他这一生,从一开始,就注定会是一场等不到黎明的夜晚。
而他与萧苑的相遇,或许就已经用光了他此生所有的运气了。
相守于他而言,是一种奢望。
有些人啊,只能用来遇见。
平生一顾,至此终年。
......
叶沈心当年再次前去找仇家复仇的时候,曾经历过那么九死一生的瞬间。
他为了暂时保命,在那乱葬岗里和腐烂的尸体面对面睡了三天三夜。
他原以为他的死讯是没有办法传到边境这个消息闭塞的小城镇的,而他只要躲过这一场,等他们都以为他已经死了,他就能利用这个消息差,了结了这困了他前生的心结。
但是...但是......
据位权司所说,当时萧苑得知他的死讯时伤心欲绝,直接将那信号弹发了出去。
从此那一双信号弹,便成了孤单单的一支。
后来她就像叶沈心所交代的那样,在原地等了他三天三夜。
但那时叶沈心正在死人堆里和尸体称兄道弟。
于是等叶沈心回去时,面对的就是一座早已人走楼空的小院。
现如今萧苑已经有了新的心上人,据位权司所说,他们还有一个特别可爱的女儿。
既是如此,那又何必再去将当年的旧伤口揭开,最后闹得个不体面的下场呢?
叶沈心偶尔在夜里喝的烂醉的时候会想,如若他当时没有那么执拗,如若他当时看到了那一只信号弹,如若...如若......
叶沈心想,自己可能这辈子就这样了吧......
他会用如果给自己亲手编制一个梦魇,从此在这漫长的余生中,以此聊以度日......
只要这样就好......
这样就已足够了......
............
池钰他们走后,艾小柴也很少开口说话了,好好的小姑娘开始变得沉闷起来。
她大多数时间都在和那只兔子精讲话,偶尔有人路过时,还能听见她们在讲一些不明所以的话。
艾小柴:“啊...是吗......”
兔子精:“......”
艾小柴:“可是即使这样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兔子精:“......”
艾小柴:“我不想再回去当一只被庇护的雏鸟......”
兔子精:“......”
艾小柴没说话,她揉了揉怀里软乎乎的兔子脑袋,轻声呢喃:“不过...有些事情我果然还是没有办法袖手旁观.....”
............
位权司发现,最近城里好像来了很多妖。
但大多都是一些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妖,所以位权司也没有把他们赶走的意思,只是巡逻的次数变多了。
有一天,艾小柴把叶沈心和位权司喊上,大家一同坐下来吃了顿晚饭。
艾小柴抱着兔子,声音有些怯生生的:“那个...我得到了个消息......”
“妖族最近内部并不太平。”
“女皇好像生了一种很严重的病,或许要挺不过去了。”
“现在每一只妖都很躁动不安。”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的目标应该是人皇的那颗长生丸。”
叶沈心和位权司各自都沉默不语着。
叶沈心是因为觉得事不关己,他本人完全不关心这些事情,最后谁是赢家,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差别。
而位权司是单纯的因为自己不知道应该对此做出何种反应。
艾小柴急了:“真的!”
“我父亲是一只脱离了族群的大妖!”
“在人间还有很多这样隐世的大妖盘踞着!”
“届时妖族进犯,这些大妖将会成为女皇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
说着,艾小柴有些哽咽:“所以...所以你们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好不好......”
“过阵子我就要回去了......”
“我舍不得你们...等这一切都过去之后,我还想再见到你们......”
艾小柴一个人哭哭噎噎了许久,位权司开口了,她神色坦然,全然没有一股大战在即的紧张感。
位权司一如往常地温吞道:“可是我不能走呀...我还要在这等我的师兄师姐们回来呢。”
她说:“而且,我要是走了,城里的大家该怎么办呀。”
于是位权司转头,她看着被她的话怔在了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艾小柴,她眼角弯弯,伸手替艾小柴擦去了眼泪。
“不要害怕,柴柴。”
“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但我们有着需要守护,无法割舍的东西。”
“你呢?在这段即将走到终点的旅途中,你有找到自己的那份东西吗?”
叶沈心喝完最后一口酒,起身往外走去,他抬手揉乱了艾小柴的发型,语气淡淡的:“不用为我们担心的,傻姑娘。”
待到这场晚饭结束,周围就剩下艾小柴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她再也抑制不住此刻心中的难过。
她弯下腰,抱着头放声大哭起来,就像当年她妈妈走的时候那样,哭得歇斯底里。
在这一刻,艾小柴深刻得意识到了自己那种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感,她几乎要凭空生出恨意来。
妈妈啊...你曾告诉我,说我的人生是旷野。
可我想,应该不是这样的......
我的人生,是一场漫长而没有尽头的一场修行。
妈妈...我好难过啊......
你能不能告诉我......
我该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