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杨真真拖着疲惫的身体,开着她的五菱之光行驶在回电视台的路上。由于一整天都在帮田家夫妇派发寻人启事。一时间忘了赵主任交代的任务,就是写写这暴热的天气。于是她在五菱之光内立刻补了一篇稿子。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暴热的天气该要怎样写成新闻稿,于是她用百度搜索了几篇模板。然后用自己的语言风格模仿抄写了一份,准备马马虎虎交差应付过去。
然而她左思右想,觉得用抄来的新闻稿交差,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糊弄不过去,心里很烦躁。她开着车,忽然看到路边有一家咖啡店,于是她将车停在了停车位,下车后走进了咖啡店,准备一边喝咖啡,在一边物色新闻稿。
可是她对一些暴热的天气这种新闻稿,实在没什么兴趣,她索性将新闻稿装进背包里,不由自主地掏出有关贝贝女孩失踪案的记事本。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坐在了她的对面,抬头一看竟然是贾老师。同时服务员送来了两杯冰咖啡。
贾老师抬起手来看看手上的手表,已经下午4点多了。“你还有闲情逸致来喝咖啡,怎么不回编辑部?”
杨真真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记事本,“我需要时间思考。”
贾老师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你知道鬼魂最大的杀伤力是什么吗?”
“鬼魂?……不知道。”贾老师有些不知所措。
“没有人能够看到它,它可以无声无息的让你感到恐惧,甚至会让你无声无息的消失。”杨真真抬起头来,眼神坚定而深邃,“我观察女孩的家人一整天了,他们的社会关系好像很复杂。我认为拐走那女孩的人肯定认识她,不确定跟人道贩子有没有关系。”
贾老师耸耸肩,“也可能不认识……”
“如果小女孩是被中年妇女强行拐走的,那么为什么她没有反抗?周围那么多人,为什么没有目击证人?”
“一般的中年妇女都是很会照顾小孩子的,她们是过来人,所以对待一个陌生女孩她也有很多方法哄她们。”
“可是小女孩只有6岁,一般见到陌生人应该会感到害怕。我看到他的父亲跟小女孩一直形影不离,将她的手攥得紧紧的,可是当时他为什么又把手松开了?况且当时马上就要下大雨了……”
“真真……”贾老师看到杨真真那扭曲的表情。立刻阻止道:“任何人都有可能拐走那个女孩,当时下着大雨,即便是她大喊大叫,即便是他孤身一人,或者战战兢兢,其他的人们还是继续游玩……”
“全然不会理会她……”杨真真低下了头,表情好像很痛苦。
“真真……”贾老师伸出手来,握住她正在颤抖的手,“像这种儿童拐卖案,一般案件都非常复杂,就连刑警调查都很费力气的,你只不过是一个刚刚实习的记者,没有能力调查的……你应该专心致志的放在实习上……”
贾老师丧偶很多年了,唯一的儿子也已经出国留学。除了在大学里教书以外,他没有其他的交际和应酬。唯一让他在乎的就是他的学生。而杨真真就是他最在乎的,因为他跟她的父母是多年的好友。
杨晶晶忽然被贾老师握住手,身体紧张起来。贾老师突然意识到气氛不对劲,就连忙将手缩了回来。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的眼睛紧盯着杨真真,没有看手机屏幕就接起来电话。对方竟然是电视台的赵主任,他得到了一件令人十分震惊的事。
杨真真并不知道的是,赵主任虽然脾气古怪刻板,但他的专业能力可是无人能及。她交的新闻稿几个段落,就直接将他的稿子扔到了地上。赵主任的暴跳如雷并不是因为他教的,新闻稿是抄来的,而是因为她被田胜利给举报了,赵主任把她赶出了办公室。作为一名记者被人举报是一件很严重的错误,她很可能就直接拍拍屁股走人了。
她再次在赵主任办公室门口的走廊上被罚站,迎来的是同事们的嘲笑和冷漠。实在没想到,刚刚上班的第1天就被罚站两次,小时候上学时她是班里的优等生,从来没有被罚站。到了上班的时候却被罚站,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她感到无地自容,即便是贾老师又在办公室里和赵主任周旋,替他求情,她也做好了走人的打算。
她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听着办公室里赵主任的咆哮以及贾主任的求情,她感到头晕目眩。一个声音在他脑海里回荡,为什么要关注女孩失踪案?那个女孩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要淌这个浑水?拿上实时的在电视台实习听从领导的话,与同事搞好关系,正常地完成朝九晚五的工作,这样不是很好吗?
但是她觉得贝贝很像自己的妹妹。同时心里也有一个无法言喻的声音,一直在引导着她去调查这件案子,她总觉得贝贝的失踪很可能是一个突破口,她有预感,只要通过努力调查出贝贝的下落,就有可能根据线索调查自己妹妹的去向。她不知道这个预感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即便是前方有再大的凶险,她也绝对不会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就在她思绪如潮的时候,贾老师破门而出。身后传来重重的关门声。他的脸色铁青,眼睛瞪得大大地直视杨真真,一句话也没说,甩头给她一个指示,然后就兴冲冲地走出办公大楼。
杨真真挎上包站起来,不经意间瞥见对面墙壁上装壁画的反光玻璃,她看见自己的倒影,竟然是一个披头散发,满脸狰狞的女鬼形象。她心跳加速,迈开步子,奔跑出办公大楼。
此时天已黑透。路上行人稀少。电线杆上的路灯发出微弱的光芒,道路上蒸发着白天的余热,即使洒水车将道路洒满水,也掩饰不住燥热的空气。贾老师站在他的车前,点起一支烟正深深地抽着。
杨真真知道这次贾老师也生气了。她悄悄的走过去,战战兢兢地说:“老师,如果我惹麻烦了,我可以走……”
“没事,我都解决了,你可以留下来。”
“怎么解决的?”杨真真感到很奇怪,自己接二连三的惹麻烦,像赵主任那样的暴躁脾气,怎么可能对自己一忍再忍。
贾老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追问:“你真的和田胜利起了冲突?他打电话给赵主任,投诉你骚扰他的家人。”
“……下不为例。”杨真真本想解释,但觉得解释也是徒劳。
贾老师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他的口气以及烟味。“真真……我帮你联系了精神科医生,已经约好了时间,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杨真真十分惊讶,抬起头来与贾老师的目光相对,“为什么帮我联系精神科医生?我又没有精神病!”
“你不觉得每天又紧张又焦虑吗?小玲告诉我,你有梦游症……她还说你时常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怀疑你得了精神分裂症。”
“什么?……”杨真真惊讶地捂住胸口,后退两步。的确,她早已经察觉出自己的精神有些异常,自从妹妹被她弄丢之后,她就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当中,随着时间的推移,妹妹杳无音信,她越来越有压力。本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痛苦的记忆会渐渐地模糊或者消失,但事实并不是那样,她发现自己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有的时候会频频臆想出某些可怕的东西,还有时有自残的想法。
曾经在路上她开着车,想妹妹想的出神,不小心发生了意外。他不小心将一位骑电瓶车的大叔给刮倒,幸好车速非常的慢,对方只是擦伤了一点皮并无大碍,但对方却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姿态,不仅想讹她,还将撒泼似的将路人引过来,当众羞辱她。
那时她被逼急了,爆发出怒火,她想象出自己拿出一把匕首猛地就朝那人刺过去,而且还挥舞着匕首,连刺数刀。她越刺越觉得开心,越刺就越觉得释放。她回过神来,见那人邪恶的嘴脸,本想按照自己的想象去做,却幸好交警已经赶过来,及时扼杀了她的犯罪想法。
贾老师看到杨真真有些不对劲,连忙喊她的名字。在特意加大了声音之后,杨真真才回过神来。她的眼神里多了几丝惊恐。
“真真……你没事吧?”贾老师关切的问。
“……没事。”杨真真面色铁青地回答。
“跟我去吧,这样对你有好处。”
“……不去。”杨真真摇了摇头,有些抗拒。
“你妈妈对我说,你根本不接她电话……你妈妈的电话都不接,她真的很担心你……你来市里求学,她就嘱咐我,让我照顾好你……”贾老师一边说,一边将杨真真逼到了墙边。
“够了!”杨真真抬起头来,不满地盯着他,“你又不是我爸爸……我的事用不着你来管。”
“可是我真的很担心你……”
“没必要!”杨真真连忙打断了他,语气变得反抗,“我真的没事!”
原本以为贾老师会就此退却。但他丝毫没有,还是向前一步走进杨真真,“真真,装出一副要强的样子,并不代表你的内心就真的强大……”
也许是因为被戳到了痛点,杨真真不敢直视贾老师的眼睛,他飙过脸来转身走开,他并没有走向自己的五菱之光,而是沿着电视台门前的工业大道向东走,不多远,就会走上沂河大桥,她想吹吹风,她想以暴走的行为来驱赶内心的焦虑与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