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唱了一半,外面传来了几声鸣叫,在这闹市之中却并不引人耳目,只是其中的特殊,除了支河,折礼之前也亲自查过,这是支河手下中传递情报的手段。
她认得。
支河冷眸淡淡地垂下,想用笑意掩盖其中的阴暗。
“云儿,今日这戏我怕是看不完了,这军中的事情甚多,我出来了这么久,怕是得先回去了。”他虽看似冷静,但他因紧张而有些无处安放的手还是未能逃过她的眼睛。
“支河。”她开口唤他。
他究竟在隐瞒什么?
魔尊抬眼望向她,就算是着急,但也想听她把话说完。
“不管怎么说,我都希望你能平平安安,不要再行差踏错了。”她委婉地说出了她的所想。
但这条路一旦开始,支河又哪里会停下。
支河眸中的怨恨再也藏不住,正撕开他极力伪装的面具,阴沉地道:“可是云儿,我比任何一个人都想要给你幸福,当年若非是我太过没有能力,你的家族就不会遭受灭顶之灾!你也不会沦落街头!如今的我只是想要变强,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更是为了你!”
魔尊苦口婆心,一手摸着自己的良心,一手伸去,紧紧地将她的手握住,迫切地想要她感受到自己的真心。
当真是为了她吗?
折礼满眼不可思议,却又夹杂着一丝伤感。
她沉甸甸地开口:“支河,你要知道,当年家族的覆灭,是他们咎由自取!是他们亲手断送了自己的前程!这一切都与你我无关,我没有因此而怪过你,你也不用因此而感到愧疚,你更不用为了这一切而弥补我什么的。”
她很清楚她想要的幸福是什么,更明白支河如今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满足他的野心。
折礼的乳名,为云儿。
她的家族,原是至暮河中的显贵,本就掌管着一大财路,兵力,地位不容小觑。
但家中长辈因野心,而被当时想要解救洪之主的一派所拉拢,最后残害同族,让至暮河陷入无休止尽的内斗之中。
魔神出山,亲自将这一派处置,她的家中也迎来了灭顶之灾。
当时的她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虽没有亲眼见到家中的落败,但也沦为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被家族拖累,背负骂名。
魔神支恒的一丝心软,将她收入门下,从此之后教她习武,使得她如今无须兵力财力支撑,便能在各势力中能有一席说话之地。
“云儿!难道你忘了当年的那些人,是如何的辱骂你,如何的驱赶你,若不是我当年恳求众魔君放过你,你便在支恒那厮遇到你之前,早已尸骨无存,成了那孤魂野鬼!”
支河忍不住心中的酸楚,怒火中烧得指天喊地。
他当时也没有比她大多少,尚且依稀地记得,当年的那些事情哪是个孩子能承受的,他恨不得将她骂醒,忍不住地叫她扒开自己的伤口,回忆起那些忍辱负重的过往。
当年支河还未坐上魔尊之位,连魔君都不是,却跑到老一辈的魔君跟前,一个个的跪求,解释着折礼的无辜,声明自己的立场,求他们放过这么一个小姑娘,哪怕是做牛做马。
他可是魔神支恒的亲弟弟,只不过是名声不大,但至少也是个显贵子弟,这般求饶未免令人过于心酸与可怜。
老一辈的魔君也是看在他这般身份都甘愿在他们面前摇尾乞怜,都当作是个笑话,便都答应放她一马,但也只不过是猜准了,就算他们放折礼一马,荒郊野岭的,一小姑娘也活不了多久了。
支河后来又去求魔神,哪怕是不想见到这个薄情的哥哥,他也厚着脸皮地去闹了一番。
但魔神说过,折礼经历了这一切,心中仇恨太盛,若她能留在他的身边学成归来,他便也就不再管二人的事情。
后来,折礼在魔神的身边待了几年,便自觉请命,到幽都山中闭关,待她出关之时,魔神正祭身于阵,拜托她寻到支离,并护其周全。
那时的她早已忘却了与他的约定,只顾着满天下的寻找支离。
折礼凄然泪下,眼中的悲凉刺在他的心头,她泣不成声:“支河,我不曾忘记你所付出的一切,所以我更加希望,你我的未来,是平平淡淡的一生,而非你所想要的飞黄腾达。”
支河受过的屈辱,使得他对权利的渴望胜过一切。
她知道这一切的源头,或许与她有关,但她当初也是这般不可理喻,一心只求复仇,遂而请命,闭关修炼,忘却前尘。
可她出来之后,得知了支河曾经为她所做的一切,她再次接受了他的好意,却发现他与曾经的自己太过相像。
“我现在也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我们也不再任人摆布,何不放下过去?”
魔神曾将她向光引导,她也希望自己可以将支河拉出黑暗,更像是拉住当年的自己。
她试过放下过去,所以她当初一心只为了完成师父的遗嘱。
现在,同样也希望支河可以放过自己。
支河忽地换了一副面孔,心疼地将她揽在怀中,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贴着她的耳边淡淡地笑着道:“放心!这次我一定会保护好你,更护好我们的未来。”
她躲在他的怀里,将头埋在他的肩颈里,两行泪便落了下来。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终是露出了一副得意且埋着阴恶的笑容。
他假意听进去了,她也假装再信他一次。
他安慰了几句,随后离开,独自一人便消失在了街道上的人海之中。
折礼立在窗边,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收住了泪水,眼中情绪复杂。
不过一会儿,她急忙下楼,打着伞,走在街道上,哪怕是无雨,人来人往的,也不会有人会注意一个打伞的。
她顺着方才那声音的方向,一直追到城郊,举着伞,就这样独自一人行于夜间。
魔尊回到军营之中,许多被入药的傀儡不受控制,开始疯狂地撕咬,攻击同族,像是失控了一般。
青霄与豹尾二人在军中忙得焦头烂额,使尽浑身解数,才难得将失控的几百号人给绑起来,事关紧急,魔尊临走前给他们下了命令,说是没事就不要打扰他,但他们最终还是传了音讯,找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