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炼时,最忌的便是分心,她脑中忽地问出这么多问题,一下子又解不开,得不出个所以然来,使得她一股劲没使出,上气不接下气。
她咳了几声,一手扶着心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感到了一股轻微的痛意。
天渐亮,她起身套了件外袍,走出了房门。
蓁蓁屋中,她趴在桌上睡去,这会儿正被后山上的鸟儿吵醒,起身后也未点火烛,起身查看蜚古的情况。
昨日蜚古便有些发热,许是这段时间累坏了,且人形幻化时间太长,消耗了他不少的精力,她便让他睡在了榻上,自己也留在了这屋里,方便随时查看他的情况。
第一次去浮夜林的时候,二人在不相识的情况下,他出手救了她一命,现在他不过小病一场,她也不该不管。
她俯身将手背贴在他的额头上,感觉体温降下来了些,正准备出去,却被一把抓住了手腕。
连忙回头,却见蜚古缓缓睁开眼睛,休息不够导致了他眼中泛红,眸中有些不舍。
蓁蓁被盯得有些含羞,他掌心的温热正通过她的手腕慢慢地延伸到了她的耳根,这才忍住猛然加速跳动的心,开口安慰他:“你先好好休息,我去给你准备些吃食。”
她手腕转动,想要挣脱他的手,却不承想他的力气大得不行。
发现她有些吃痛,蜚古也是刚反应过来,连忙松了手,放人走了。
蓁蓁从屋里出来,轻轻合上了房门,走廊拐角便遇到了那头刚走出来的季柟栀,她垂眸思虑片刻,深吸了一口气,朝她走去。
“柟栀……”
她唤了她一声,想必各种缘由,修玉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
见她犹豫不决,季柟栀也不等她磨蹭,只道:“进来再说。”
她走在前面,将蓁蓁带入了大殿之中。
“白祁…他没事吧?”季柟栀率先开口询问。
蓁蓁却满眼惊讶,她最气不过的便是他,如今哪壶不开提哪壶,差些压不住自己的急性子:“白祁?他当众杀了你,立了功,能有事到哪里去?我还没找他算够账!待我日后再有机会,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听她话里意思,白祁定是有些事情的,许是功过相抵,但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她这般生气,看来她的动作定是瞒住了其他人,以至于无人怀疑到白祁的头上。
“蓁蓁,怪不得白祁,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她眼中柔情,显得整个人都很冷静。
她知道白祁这样的做法一定会令她不解,但毕竟怎么说这是季柟栀自己的计划,白祁也只是计划里的一步罢了,他也不希望大家会将火气撒在他的身上。
蓁蓁疑惑,紧皱的眉头宣示着她的不明,她争道:“可……”
“当时为了支离,我不得不这么选择,白祁仙君也曾阻止过我,是我不听,坚决这么做的,所以此事,怪不得他。”她将当时的情形如数说出,希望蓁蓁可以理解一些。
但这件事情,说到底,是季柟栀从头到尾都没有为自己考虑过,所以不是要怪其他人,而是想问她为何总是先为别人考虑?
就算是听完了此事的全程,蓁蓁依旧不愿相信这一切只能归咎于季柟栀自己的选择,她垂下眼眸,心中的不甘使她愤恨至极,咬紧牙关地接着道:“就算你的选择是如此,白祁他也该阻止到底!更何况魔神支离根本就不值得你这么做!他当初是如何看待你的,你难道都忘了吗?”
她想,若换作是她在场,那么无论如何,她都会阻止这一切悲剧的发生!
就算季柟栀此刻是相安无事的,但这鬼门关里走一遭还是会让她铭记终生,不管如何,都是险中险。
断崖那次,支离的冷血,众人看在眼里,若不是蓁蓁抢先冲入山谷之中,将她寻回,她也就难逃一死,更不提后面的疗伤,他连一眼都未曾来看过。
这般狼心狗肺的人,蓁蓁认为更不该为此冒险。
“我不会忘……”
季柟栀被这么一说,脑海中便会想起那断崖深处,河水的冰冷,急促,河底的黑暗,汹涌,无一不在吞噬着她。
她是最终的受害者,她怎么可能忘记!
而她的初衷,便是用这次的选择,给二人做个了结,从此互不相欠。
“我的父亲是云间海的灼风将军…”
当年的至暮河还未划分给魔族,云间海还在征战四方,天尊当年至高气盛,年纪轻轻地便掌管了三军,他命灼风将军带着兵前去争夺至暮河,却不料正中魔族的奸计,十万大军被分批埋伏,四分五裂。
那时正是魔神的鼎盛时期,两军实力上还是有些差距,灼风为了将云间海军队的损失降到最低,以自身祭阵,与魔军对抗到底,如此便救回了将近半数的天军。
可灼风的亲兵回到云间海复命,当时年纪轻轻的天尊只管输赢,半数天军撤退,至暮河被魔军占领,他却还想定灼风将军的罪,被亲兵告知灼风将军身死沙场,他才无话可说,将此事揭过。
若那一战没有灼风将军的牺牲,就没有半数天军的回巢。
可现在的云间海只记得当年争夺至暮河一战输了,却不记得灼风将军曾以一己之力挽回了一场必败之局,将半数天军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从好些年前,老一辈的仙君们退位,便很少有人再会去祭拜灼风将军,更很少会有人前来探望一下将军府上的小女儿。
“我就是知道云间海里最真实的样子,我就是知道那帮伪君子的真面目,所以我不想你卷入其中,我不希望看着你一步步地走向深渊,不得回头。”
蓁蓁许是从季柟栀的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她曾因为年纪太小,只能看着父亲被推向那无底洞中,如今长大了,她便不想看着伙伴再一次陷入这深渊之中。
她眼中闪烁着泪光,说完,下巴也跟着颤抖起来,使尽力气地压住心中的愤怒。
“你可知白祁在杀你后,被提为三军总管。”
她不想再瞒她什么,更要将白祁披着的羊皮撕开,告诉她,他这么做的目的。
季柟栀猛地蹙眉,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本放松垂在身旁的手也紧握起来。
她猜不到白祁的目的,毕竟这一路以来,他看似的确是为了她好的,哪怕是最后她做决定之时,他也曾阻止过。
听完蓁蓁的故事,她不得不感慨,这一切的残忍,对她们来说都是无法接受的,更何况还是对一个小女娃来说。
她能理解蓁蓁所说的一切,经历过砅川覆灭的她来说,这些都是一样的,是巨大的痛苦,也是无尽的绝望。
所以蓁蓁所说,断然不会是骗她的。
白祁杀她一事,蓁蓁也表现得十分愤恨,这般真情流露,是不会骗人的,她信她。
可是白祁的目的,究竟是为了救她还是有其他的,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