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祝无言觉得，最近的谢临风好像发生了一点变化。
其实这变化也不明显，硬要说的话，就是看上去更乖巧了，说话也更软和了，毕竟之前孩子叛逆期的时候，整个人就像一团裹了刺的棉花，冷不丁就会扎人一下。
现在嘛……祝无言一边整理卷宗，一边抬头看向窗外。
谢临风正站在外边练剑，自从进了藏经阁，这孩子就变得一日比一日卷。察觉到祝无言的视线投来，他挽了个漂亮的剑花，眼中的笑意灿烂：“怎么了，师尊，我方才的招式有什么问题吗？”
祝无言晃神了一下，摇摇头，继续整理卷宗：“没有。”
谢临风哦了一声，收了剑。祝无言整理着整理着，忽然感觉有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又整理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停下动作，扭头看过去。
谢临风正站在窗外，对上祝无言的视线，非但没有闪躲，反而看得更热切了。
祝无言淡淡道：“不去练剑，看我做什么？”
谢临风目光蜻蜓点水般扫过桌上的卷宗，收回目光，又是一脸乖巧：“快到午时了，问问师尊今日想吃什么，弟子去膳房拿。”
他目光越是灼灼，祝无言就越受不了，摆摆手：“随便。”
又想到谢临风练了一上午剑，又道：“你也先休息会吧。”
谢临风眉眼一弯：“好，多谢师尊关心，那弟子就随便拿点。”
等人走远了，祝无言才重新把目光投回卷宗上，想要继续整理，注意力却无论如何也集中不起来。只好作罢，转而思考起装一个窗帘的必要性。
最近谢临风的状态就是这样，整一个春风扑面生机勃勃。别人都是越学越疲惫，他倒好，越学越起劲，整天缠着祝无言，虽然有这份好学的心作为师尊真的很欣慰，但是不是有点过头了啊！
大概这就是代沟吧，想要摸清谢临风心里都在想什么，实在很有些难度。
胡乱猜测一会后，祝无言又重新把目光放到这些卷宗上。他前几日在殿里搜索一番，果不其然，让他搜出了些东西，现在桌上这些卷宗，就是原主和折月一直在调查的事件。
自从他穿书进来后，这份调查就中断了，而且没有在脑中留下任何记忆。
这些卷宗所记录的，都与一个名叫祝遥的修士有关。看到相同的姓氏，祝无言心头一时闪过许多猜疑。祝遥是踏月宫的修士，曾经也是名动天下，却在十几年前无故失踪——当然，踏月宫那边给出的说法是解剑云游去了。
原主和折月调查的正是祝遥失踪一事，从卷宗内容来看，祝无言推测原主和折月应该还有过书信往来，但是找不到，应该是被烧掉了。
两个当今的门派名士如此大费周章，秘密调查一个曾经修士的失踪，当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在原著里，也没有提到过祝遥这个名字，祝无言有心帮原主继续调查下去，奈何一筹莫展，最新的线索也就只有折月给他的泥塑，那个泥塑还裂开损坏了。
祝无言揉了揉额角，放下这些卷宗，恰好谢临风又走了进来。
饭菜的香味飘来，谢临风已经布好碗筷。祝无言走过去，发现都是他惯吃的菜色，不禁心中感慨一声：
贴心！
虽然修仙之人都会辟谷，但祝无言身为现代养生领军人物，坚决信奉一日三餐准时吃，早睡早起身体好，吃些灵菜灵果也能补益灵气，再者徒弟还在长身体，吃饭总没有坏处。
总之，绝对不是因为惊云山派的膳房做菜太好吃了。
两人同桌而食，谢临风今日似乎没什么胃口，动了两筷子，其余时间就这样一直看着祝无言。
教人修炼要被看，整理卷宗要被看，现在就连吃饭也要盯着他看。
本着食不言的原则，祝无言绷着一张脸吃完，觉得有必要跟谢临风谈谈了。
午后，祝无言指点完谢临风符箓绘制，一天的课程就算结束。他叫住往外走的谢临风：“临风。”
谢临风果然顿住脚步。
“师尊还有什么吩咐吗？”
祝无言肃然问道：“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为师说。”
突然收起了身上那些小刺变得乖巧，还总是有事没事盯着他看，祝无言思索良久，终于想起来自己在哪见过这种行为了。
每当有学生犯事被抓包的时候，那些学生也是这样对他的。乖巧一时，每每见到他就变得欲言又止，生怕坏事败露。
虽然谢临风每次都是光明正大地看着他，眼神也并不心虚。
谢临风被问得一愣，须臾，斟酌着开口：“管事堂送来的月银，弟子昨日已经清点入库，师尊可要查看账本？”
祝无言：“就这个？”
谢临风：“还，还有吗？”
“……”
罢了。
谢临风又道：“那师尊，弟子现在去拿账本？”
云间殿杂事颇多，往常祝无言不收徒，都是交由长老阁那边派来的管事弟子处理。现在谢临风是云间殿下的大弟子，殿内的事，自然也要移交给他。
谢临风就算是做起这些管事的活，也上手得又快又好，祝无言对他十分信任，从来不多加过问。
眼见自家弟子脸上的神情坦荡又无辜，他莫名有些郁闷，摆手道：“不必了，这些小事交由你过目就好。”
谢临风应了声是，退出主殿，朝外走去。
—
正值日落，夕光遍照。
殿外，谢临风一边走，一边思索祝无言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突然这么问他，是看出什么来了？
不过他这些天也只是在暗中探查云间殿的情况，应该没露出什么异常。殿内事务虽然只是些杂事，处理多了，拼拼凑凑也能凑出个祝无言私下的形象——
没什么形象，以前是个剑痴，月银都用来购入灵剑或是剑架了。现在则偏好各种奇怪的民间话本，并带一些时政读物。
无论是哪种，谢临风都有点无法把他和上辈子那个人渣联想起来。
他原本的计划是先取得祝无言的信任，祝无言要跟他装师慈徒孝，那他就陪着装下去，等到自己实力稳固后，再剖他的金丹也无妨。
经过这几天观察，祝无言装得还真是天衣无缝，很多个瞬间，谢临风几乎都要动摇了。上辈子从未得到过的柔声细语，殷切指导，无一不在告诉他：眼前这个人，真的和上辈子不一样。
一个人在风雪中待久了，总是希望能得到些温暖。谢临风偶尔也天真地想过，若是祝无言能一直装下去，他也不是不能一直陪着演。
不过这种危险的想法很快被谢临风驱散，他定了定神，正准备去藏经阁再拿几本功法，路上却迎面撞上了管事弟子。
弟子直奔云间主殿而来，谢临风顺口问道：“发生了什么？”
管事弟子看到他，神色一松：“谢师弟！唉，瞧我这记性，总是忘记祝殿主已经收过弟子了。”
他从乾坤袋里掏出几块玉牌，塞到谢临风手里：“这是长老阁新分发下来的委托，既然师弟你在，那就劳烦你代为转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