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点甜蜜,也似乎鼓足了他的勇气,可以打开那扇上锁的抽屉了。
谢晋低头,开了锁,酝酿了所有的力气,缓缓拿出那张珍藏数年的合照,“宁宁,你看,这是爸和你妈妈当年同学时期的合影。”
其实不止他们两个人。
而是社团的毕业照,好几个学生站在一排。
年轻的谢晋果然仪表堂堂,英俊逼人,眉眼间是青涩,他站立在最左边。
温宁的目光缓缓在人群里找,一下子就辨认出了妈妈,她真的太美了,眉鬓浅霜,唇如点朱,一双杏仁眸子清凌凌的,似雪似冰,笑起来时,那冰就像要融化一般,美目盼兮。
妈妈没有看向爸爸。
但爸爸却在合照时,微微倾了身躯,遥遥地朝妈妈的方向偏头。
“是您先喜欢妈妈的吗?”
“当然。”谢晋怅惘地回忆,深邃鬓颜竟然有些腼腆了,“子清那个性子,怎会主动喜欢男生,她不懂的。
爸爸追了她好久,起先也是用了点小伎俩,让她假扮女朋友的,后来大学毕业,她才渐渐开窍,看上了我。”
说起那时候的子清,他就像在说他的宝贝。
温宁被他眼底的柔情深深感染,那时候,爸爸的单恋一定是甜蜜又率真的,他是豪门公子,记得爸爸说过,当时的莫家在声势显赫的谢家面前,是不够的。
谢老太太的门第之见,成为了拆散两人的元凶。
文英歹毒算计,后来者居上,横刀夺爱……
她心里感慨万千,曾经是彼此初恋,那么好的爱情啊。
妈妈也被深深爱过,一定是甜蜜过的。
“若是妈妈还在世,就好了……”她心碎的呢喃。
谢晋眨动空寂的双眸,将眼底的泪光逼退,他恍惚掀动薄唇,“若是能换她在世,我愿意立刻以死亡为代价。”
“爸!”
“这么多年,爸其实早就活够了,活够了失去你妈妈的日子。
当年,是因为谢家就只有我一个合格的继承人,谢昀残废,你奶奶封建,不允许你姑姑进公司,我肩上责任重大。
这些年,也是谢氏的责任感撑着我。
其实你爸我,骨子里是个没出息的情种。宁宁,以后谢氏有你了。
我都打算好了,等把谢氏正式转到你手上后,我就去榕城,在你妈妈的陵园下面买个房子,我陪她去。”
“爸爸……”温宁心软地唤他,皱着眉头心酸道,“您活得太悲观了,都没有中年人应该有的精气神。”
“呵。”谢晋睨她一眼,柔光下,某些角度,她可真像子清。
他看的又有些怔怔然,眼眸里温柔倾泻出来,“爸还是什么中年人?这次被枪击伤了这么久,身体倒是养好了,但心早就是个老头了。”
“什么老头啊!”温宁不同意,也想把沉重的话题绕过去,故作轻松道,“您可帅气着呢,别说把谢氏过给我这种话。
谢氏公司,您至少还要坐镇十年的,少偷懒。
这样,我就可以带着两个儿子躺平了,当个真正的富家大小姐。”
“你。你啊你。”谢晋感叹,“这点倒不像子清,性格方面也还算继承了爸爸年轻时的狂妄的。”
“嘿嘿。”温宁眨眼一笑,手指温柔地抚摸爸妈那张唯一的多人合照。
照片被谢晋小心翼翼的裱框,但年代久远,彩色褪去,只剩下暗黄,里面,爸爸和妈妈都笑的腼腆又灿烂。
“爸,妈她已经去了,也许她在天堂也知道了当年‘您抛弃她的真相’,也看到了您这么多年日日夜夜的想念,她早就原谅你了。
您也别整日忧思成疾,人不能光怀念爱人,也要向前看呀。”
温宁向劝他,看开一点,妈妈已经死了。
谢晋却说,"爸现在是自由身,可以怀念你的妈妈。怀念一辈子都不够。"
人爱到这个份上,也已经很偏执了。
温宁陡然想起,刚回谢家时,她也觉得父亲是个渣男,一面娶妻生女,一面因为那点内疚,将她拾回去,通过她这张脸,怀念一下妈妈。
后来,再一次夜里,听到谢晋亲口对她说:他想和文英离婚,只是碍于家族,不能离,这个想法已经很多年了。
那时候,温宁才有一点懂,父亲的心思。
那颗心,是在妈妈身上的。
他和妈妈,可惜了,生生的一对恋人。
“看您这个样子,懂了您的心思后,我突然希望妈妈死而复活。”温宁出于私心,下意识的低喃。
“还是那句话,我愿意以死亡为代价,换她活着。”
谢晋靠向椅背,温柔地闭上眼睛,修长身躯呈现出颓废的姿态,“我一个人,早就活够了。
哪怕她再也不看我一眼,哪怕她恨我入骨,只要她活着,那该多好呢。”
温宁也是那么幻想啊。
见谢晋一双朗眉紧锁,精神不佳,知道这番回忆已经耗去了他太多的感情,温宁也不再刺他的心尖。
轻轻上前帮他盖了件衣服,有些歉意的说,“谢氏最近没有太多事务,您别太过操劳。
另外,厉北琛既然回国了,等他把手头的事情忙完,我会和他商量照顾孩子的事情。
分工明确后,我就能回到谢氏帮您来了。”
“不急!”谢晋皱了皱眉宇,温凉手掌牵住她白莹的小手,他眼底意深,“我听说墨东公司的董事长出事了,帝都这局面,恐怕又会有一番变乱。
厉北琛那厉氏刚刚复苏,他和墨东又有航天技术的合作,他应该是处在风口浪尖上的,这时候,你也别为难了人家。”
“我为难厉北琛?”温宁一肚子的憋屈,很想跟爸爸控诉那王八蛋男人,什么事都不跟她说,把她弄得跟个傻子似的。
但想想,还是别给父亲添堵了。
她负气道,“他一副自己一只手就可以扛的样子,问他,什么也不说。
哪里是我为难他,是他为难我。
既然他不需要我,我还热脸贴上去?”
“你小孩子家家气。”谢晋宠溺地攥了攥她。
温宁努嘴,在父亲面前还是有小气性的,没办法,谁让她不招男人疼呢,厉北琛的眼睛里完全没她,还不许她在父亲这里撒撒娇,“我可没有小子家气,我够容忍他了,您是不知道他最近都干了些什么事!
要不是谢氏靠着他才夺回来,对我有恩,是合作的关系。
我早就带着孩子回到谢家了。
不想跟他牵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