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决转过身,就看见冉曦帝姬浑身湿透,发髻垂落,发丝贴在她的皮肤上,还不断的流下雨水。
许是一路奔波,摔了一跤。
她衣摆上满是泥泞,手掌上也带有血渍。
今日的冉曦帝姬看上去狼狈极了,全然没有了当初在她别苑中的那股威风劲。
她从千决的身侧,擦身而过,直直的扑到了方恒远的棺上。
“方恒远你个混蛋!”
千决冷眼看着冉曦帝姬伏在棺上哭,手里捏着那朵带血的小野花。
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声:“搜。”
随后,护卫军四散,将军府乱成一团。
打砸声、哭喊声、叫骂声,在千决耳侧环绕,可她还是看着冉曦帝姬。
冉曦帝姬慢慢转过头,撑着棺站了起来。
“都是你做的,对吗?”
冉曦帝姬的声音极小,千决要看她的嘴型才能分辨。
千决勾起一抹邪笑,歪着头,淡淡道:“对。”
冉曦帝姬向后踉跄了两步,手狠狠的攥着棺沿,雨水不断的从她身上流下。
她看向千决的眸中续满了愤恨的泪水,却还是心痛的叹出一个气音夹着一个名字。
“洛洛。”
千决突然笑了出声,果然……
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叫她的乳名。
千决一把抢过霄术给她打着的伞甩到了地上,好似在发泄她的不满。
大雨瞬间灌入她的身体,盖住了她眼里流出的温热的液体。
她慢慢的抬头,还是扯出一个勉强的笑。
“你怪不得我,是你把我推向他的。”
千决喉咙中酸涩的难受,她知道自己在哭,可又不想让别人看见。
她挑衅的看着冉曦帝姬,唇瓣开合唤道:“质子哥哥。”
冉曦帝姬指节扣的更紧了,瞳仁不断的晃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你……都知道?”
千决耸肩,毫不在意的说:“这有什么难猜的?”
那个混蛋,除了样貌,和她记忆里的人哪有一丝一毫的相似。
她就算是再傻,也要想想他的这个胞妹啊。
更何况,冉曦帝姬并不能威胁到南容岐什么,他却急于清除。
又会有什么原因呢?
大概就是,想让他们曾换过身份,冉曦帝姬替他到异国为质的事永远消失。
千决捻动着手中的小野花,有灵力在其上形成了一层看不见的保护罩。
雨水落上去,只会被溅开。
灵力带着小野花,飞向冉曦帝姬,落到了她的手边。
“方将军临死前,托我给你的。”
一名护卫军拿着一叠信件走了过来。
“殿下,找到了。”
千决挥了挥手,四周的护卫军全都聚集了过来。
“我这把刀好用吗?”千决挑眉笑道。
“这些年你利用与我的情义,可骗我替他做了不少事。”
大雨砸散了她的发髻,乌黑的发丝带着雨水,都贴在千决的脸颊上。
她自嘲的冷笑,侧眸看向同样狼狈的冉曦帝姬。
“现在,也轮到你自己了。”
千决转身,快步走出将军府,扬声大喊。
“方将军意图谋反证据确凿,将军府众人禁于府中,无诏不得出!”
“是!”
*
大雨过后,空气都湿润了起来。
千决坐在暖阁主殿的房顶,倚靠着横梁,看着高空中的月。
这里是灵水别苑最高的地方了,她玉指轻拿着一个酒壶,抬起纤细的胳膊。
酒液醇香剔透形成一条水柱,倒入她的嘴中。
她的身侧已经摆了一排空壶。
千决脸色微红,却还是愁眉不展。
她的所有猜想都被证实了,对自己好的那个人,一直都是冉曦帝姬。
在冷宫中照顾她,教她道理,又拼死将她护送出宫的人,是她。
在御灵洲与自己通信,知道自己御灵洲灭门又要将自己接回来的人,是她。
明里暗里帮助她,护着她的人也是她。
甚至这灵水别苑,都是她替自己求来的。
可是,骗自己最深的人,更是她。
是冉曦帝姬利用她在御灵洲的仙门势力,稳固了南容岐的帝位。
也是冉曦帝姬装成南容岐的样子,让她去杀了一个又一个挡了南容岐路的人。
“质子哥哥”是千决在这个世界上,仅剩可以依赖的人了。
她甚至还想过自己会不会喜欢“他”。
可惜,都是假的……
若是自己没有发现,冉曦打算骗她一辈子吗?
又或是,听从南容岐的命令,杀了她……
千决对着月光抬起手,要是这上面真的染上“质子哥哥”的血,她会怎么办?
千决晃了晃脑袋,她不敢想。
都说酒解千愁,可她怎么还是很愁。
千决有些头痛,手中的酒壶没拿稳,从房瓦上滚落了下去。
离尘刚刚搬到暖阁,千决给他置办了很多东西,还没来得及收拾。
他刚要踏入暖阁,一个酒壶从天而落,掉到他身前,碎裂成花。
离尘抬头望去,千决一身红衣,披散着头发,在夜色中饮酒自醉。
微风拂过,千决的衣袖被卷起,发丝也柔顺的在腰间飘扬。
千决也看见了他,凤眸婉转,她笑了一下,对着离尘勾了勾手。
金光流闪,离尘一袭白衣出现在那月亮之前,一步一步的向她走来。
“你怎么喝这么多。”
离尘想扶起她,又被千决一手拉到身侧。
千决按着他的肩膀,让他躺了下去。
“殿下。”
“嘘——”千决微凉的指腹盖住了他的嘴。
千决不管他愿不愿意,轻轻的靠在了他的胸前。
“本殿害死了她最爱的夫君。”
离尘一想,知道她说的可能是冉曦帝姬。
“方将军是救你而死,不是你害的。”
“也没有什么不一样!”
千决昏沉着甩手,又取过一壶酒来,倒入嘴中。
“总归是要害死的。”
她撑着离尘身后的房瓦,看着离尘清秀的面庞,撅起了嘴。
“本殿发现,收你进暖阁不是明智之举。你一来,其他人都走了。”
她一点一点的靠近离尘,温热的酒气不断的吹到离尘的身上。
“殿下想要,随时可以再有。”
离尘看着身前的人正微微发愣,随后又一笑。
“有什么?再养一群骗子吗?”
慕涧也是南容岐的人,怪不得他也走了。
“本殿知道,你也在骗本殿。”
离尘的手指一抖,渐渐蜷曲成拳。
千决又转身坐了起来,看着那圆月。
“不过无所谓,没有你也会有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