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清淡而婉约,却有着深挚悲切的情感流转,如同古老的佛前默默的梵唱,一点一点穿透我的灵魂。我的灵魂一颤一颤的,克制不住,掌控不得。有点痛,有点凉,有点悲,有点伤。凄凄冷风,深深凉夜,幽幽独语。是散去,还是相融,抑或是渗透。任时代变迁和流年辗转,留下的只是冗长深沉的惆怅和孤寂。
她,缓缓仰起头,看着迷茫而脏乱的夜空。幽幽轻语,看那夜天,风来风往,云聚云散,琢磨不透。就跟情感一样。所爱的不过是幻象,所爱的不过是自我。她缓缓低头,看向我,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似悲非悲,似人似妖,似鬼似魔,似神似仙。
她说:“可懂?”
“你太悲观了。”说实话,我心里甚至有些悲伤和失落。我感觉得到情爱对于她来说,就像她对于我来说一样的飘渺和遥远。也许,她根本就不相信爱吧。也许,她心里根本就不存在爱,早已超脱尘世,不食烟火。不然,岂会给我这种不真实的感觉。
“不是我说的太悲观,只是你如此感觉罢了。”她笑了笑,依然笑得那样淡雅恬静,仿佛刚才她脸上浮现出来的复杂表情只不过是我的错觉。也许,是的吧。
“与其说是我感觉太悲观,不如说是你太过理性和透彻。”我盯着她有些淡漠的眉眼。
“那是你太过感性?”她笑着道:“有人说理性是枷锁,感性未免不是毒药。小心,你被我毒死。”
她的话,让当时的我咧嘴,开怀傻笑。只是没料到,那一夜,我真的死了,死在了冰冷的风雪之中,被封禁在水中的两年,我想了许多,我,的确是被毒死的,不过不是她,而是我自己毒死了我自己。
我当时笑着说:“毒死也未尝不好。我想死在你的手里,并不是一件十分难以接受的事情,反而可能十分美妙。去大街上问问,说不定有不少人愿意死在你的手里呢。”
听到我的话,她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一点一点归于淡漠和冷寂,双眼里波光内敛,一片冷清寂然。她冷冷的对我说道:“认识我,接近我,你的人生或许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也许有一天,你会无法承受。”
我也收敛了笑容,盯着她那冰冷却依然动人的面容,认真而执着的说道:“就算如此,也是我心甘情愿,就算跪下,我也能承受住。”
“我好像看到了你的结局。”她像一个先知,睿智而冷漠的看着我,神色一点一点变得复杂,甚至隐匿着不甘和悲哀。许久才幽幽轻叹道:“我什么也改变不了。”
“改变不了,就安心接受。”我不以为然的笑着说道:“既来之则安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你以为我开玩笑的吗?”她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没有,我并不怀疑。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也许有着特殊的能力。”我很认真的看着她。
“希望你记住你今夜说过的话。”她幽幽轻语:“仓央嘉措贵为活佛,作为宗教领袖人物,尚且不能自我,最终也只能成为高层统治阶级的牺牲品,你又能如何?”
“如果仓央嘉措有得选择,他一定不会出家做和尚做活佛。”
“可惜命运一向由不得自己。”她柔柔低语:“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他终究是负了如来,也负了卿,唯余永恒不灭的伤悲。”
“住进布达拉宫,我是雪域最大的王。流浪在拉萨街头,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我笑着说:“不管结局如何,他终是这世间最美的情郎。”
莫小雨没有再说什么,她轻轻松开手中的晾衣杆,端起红盆,向我浅浅一笑:“晚安。”在我温柔火热的目光中,掩上窗门,盖上了窗帘,余留一片惆怅和惘然。
“晚安!”我轻声说。拿着晾衣杆和蓝盆子依依不舍的离开窗前,关上窗门,拉上窗帘。放好晾衣杆和盆子,用冷水冲了一遍手,冰冷刺骨,心里却莫名的微暖微甜,大概是确认了一些什么。
关掉卫生间的灯,关掉房里的灯。房里陷入一片昏暗。对面的灯尚未熄灭,点点灯光透过窗门,依稀可见。我站在窗前,看着对面那扇窗,其实什么也看不见,只是想静静的看着,心里都觉得安稳和甜美。
对面的灯终于熄灭了,除了窗外冰冷的月光,什么也看不见。这个夜真正陷入了沉睡和岑寂。只是谁也不知有多个不安的灵魂在缱绻徘徊,在辗转反侧,在迷茫不安。
我笑了笑,是开心,亦是寞落。有些冷,转身,赶紧窝在床上,用棉被裹紧自己。侧头望着那扇什么也看不见的窗,轻声说晚安。不知是对自己说,还是对她说,抑或是对暗夜中那些不安的灵魂说。闭上眼睛,安然入睡。
莫小雨静静地站在窗前,冰冷的月光倾泻而下,将她笼罩,冰晶一样的月光落满了她的头发,面容,肩膀和身体。她的身上不着寸缕,似有烟雾流转,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却绝美如同月光仙子。
她正看着我,眉眼温柔,带着温暖的笑意。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跟我说,却一句也说不出来。然而她就算一句话不说,我却仿佛能读懂她的千言万语。
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我,许久,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化成我从未见过的悲哀和凄婉。檀唇微张,轻吐一句:“你会死,我什么也改变不了。”话音刚落,散落在她身上冰晶一般的月光开始破碎,连带着她的身体也开始破碎。
仅仅是一瞬间,她整个人都化作无数晶莹闪亮的冰晶,在月光的指引下,飞出了窗门,化作一团流光,朝着天空中那如银色弯刀一般的勾魂月急速飞去,我伸手想要去抓,却什么也抓不到。
于是我大叫着:“不要……”
“不要,不要,不要……”我大呼大叫着,猛然惊醒,踢开被子,喘着粗气,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