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些散落到地上的干果,村民们都愣住了,一个两个全都将目光汇聚到了董老三身上。村长第一个开口,他指着地上的干果问董老三:“小草那丫头真是你害的?”
董老三趴在地上,身体蜷缩起来,一口不吭。
“我问你话呢!”村长气急,捡起滚落在地上的干果使劲砸他:“你说话啊,小草那丫头是不是你害的?”
“是!是我害的!”董老三捂着脸:“可我不是有心的!”
“你都把小草那丫头给折腾成那样了,你还说你不是有心的?”站在人群背后的仵作忍不住了,他拨开人群,拽下挂在腰间解剖刀,朝着董老三大步流星地走过来。
秦邺想拦,被柳韩山用一个眼神给制止住。
老仵作下手,那绝对是一个快、准、恨,小刀子准确无误地插到他的筋脉里。血,是一点儿都没看见,可董老三愣是疼得满地打滚儿。
眼见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村长干脆打开了董家祠堂的大门,把柳韩山以及董家的一众族亲全都请了进去。
案子并不复杂,复杂的是人心。
为了给娘治病,小草只能多采干果。可干果就这么多,好采的全都让上水村的村民给采去了,剩下的都是一些不好采的,没人要的。小草是外村的,年纪小,无依靠,在采干果这件事情上,她没得选择。
由于剩下的果实都长在树的上半部分,为了采到那些干果,小草只能像猴子一样爬到树上。她先将那些果子打落,随后再一个一个捡起,装到娘给她缝制的那个袋子里。
一个瘦弱的,七八岁的孩子,需要付出比成人更多的艰辛和努力才能把那些干果带回家。
出事儿那晚,跟往常一样,小草采到天黑才下山。
经过小树林时,她碰见了正在小树林里放羊的董老三。本家长辈,打小看着她长大的,小草放下干果,礼貌性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董老三懒懒地回了句,小草就背着干果继续下山。
刚走没几步,董老三睁眼了,他把目光放在了小草背着的那袋沉甸甸的干果上。他打听过,这些干果不便宜,卖到城里,能换一块儿巴掌大的肉吃。他已经很久没吃过肉了,连肉是个啥滋味儿他都忘了。
他也想过自己打干果去卖,可打果子太辛苦了,他打了没几个就放弃了。眼下,有一袋沉甸甸的干果在他眼前晃,他脑子一热,就冲了上去。
用董老三的话说,他只是想要那袋干果。可小草那丫头挣扎的太厉害了,他也是没办法才用手掐她的。
掐死小草之后他心里也慌,坐在地上缓了大半天。就在他缓劲儿的这个功夫,月亮升起来了,银白色的月光洒在小草身上,让他萌生出了一种别样的心思。
就在他对小草干那事儿的时候,小草突然活了过来。董老三吓得不轻,抓起一块石头就朝着小草的脑袋上砸去。他也不记得自己砸了几下,反正是砸得挺狠的。
小草身上的那些伤是他故意弄的,他得做一个小草是被人抢劫的假象来,他不能让人把事情怀疑到他的头上。等他做完这一切,已经是后半夜了。他先把小草拖到林子深处,而后抹掉了他在地上行凶的痕迹,最后拿起小草掉落在地上的干果,赶着牛羊回了家。
他也知道那些干果是他行凶的证据,早扔早了,可他舍不得。附近几个村子里的人都认识他,倘若他背着小草的干果去卖,那些人一定会怀疑他。他原想多藏几日的,可上山放羊的时听说山上出了事儿,心虚之下,这才背着干果,从小路进城。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董老三怎么都没想到,他年轻时经常走的那条小路塌了。没办法,他只能背着干果折返回大路。刚转悠到大路上,就被等在路口的秦邺给捉了。他到死都想不明白,秦邺是怎么知道凶手是他,且特意等在那条路上的。
知晓女儿被害,小草的母亲一口气没喘上来跟着去了,偌大的一个家里,就只剩下了小草的弟弟。柳韩山本想将孩子带回,却被村长给拦下了。他指天发誓,说他一定会善待那个孩子。柳韩山见他诚意满满,就把孩子留下了。
出村时,秦邺问柳韩山,为何要将那个孩子留下。说那个村长一看就不是好人,把孩子留给他,等于羊入虎口。他还表示,如果柳韩山不方便,他可以把孩子带回秦家。
秦邺看了眼站在自个儿身旁的小草,说了句:“将他留下,是他家人的意思。”
“他家人不都没了吗?”秦邺挠着头:“但凡有个沾亲带故的,咱们也不至于把个孩子托付给村长啊。那村长,一看就是冲大人您的银子来的。每个月五两银子,别说村长,我都眼红。”
“哪里来的五两。”柳韩山看着手指:“每个月只给他一两现银,余下的是孩子的吃穿用度。这笔钱,是给不同人的。我让他们相互监督,但凡有一方做不到位,属于孩子的那份银子,他们就得给我吐出来。”
“大人英明。”秦邺伸出大拇指:“要不您再考虑一下,把孩子交给我,八钱银子就成。”
柳韩山白了他一眼,说道:“回去后,将那些入册的卷宗找出来,我要知道,在整个安平县里,还有多少个像小草父亲那样的人。他们虽是被迫入伍,却也为保护南陈付出了代价。那些没良心的狗官,居然连他们的卖命钱都贪。”
“这历年来入册的人不少,大人真要查?”秦邺问。
“要查!”
“那可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秦邺道:“但凡贪官,都会给自己留后路。这入库的卷宗不一定是真的,就算卷宗是真的,细节处必有做假。大人要查,怕是要费一番功夫才行。”
“五两!”柳韩山伸出手。
“什么五两?”秦邺跟着伸手。
“你每查出一个,我就给你五两银子。查的越多,给的越多。”柳韩山回头,看向正在发愣的秦邺:“秦捕头敢应了这个赚钱的差事吗?”
“大人不骗我?”秦邺搓手:“瞧属下问的,这大人就算骗我,也不会拿银子开玩笑。在咱们南陈,谁不知道大人是最不缺钱的。”